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的真的很差,以至于父亲在梦里都不曾抱抱我。
有些人的出生是幸福的象征,有些人的出生被作为一种救赎,但无论是幸福还是救赎,长大的过程总是充满你想不到的的意想不到。
圆嘟嘟的小脸,两个酷似哪吒的小丸子被彩绳固定在小脑袋上,一身粉橘色连衣裙,不要问我粉橘是什么颜色,记忆里我就是有这么一条粉色偏橘的小裙子。那时候我好小的,小到只隔了一条小路的幼儿园妈妈每天都要接送我;那时候我很可爱的,可爱到爸爸总会在妈妈早上送我上学后他在接我出来带我去出车。
我超级超级喜欢吃酸的水果,比如酸李子。
车窗外爸爸正在路边和卖酸李子的婆婆说着什么,太远了听不清,但一定不是跟婆婆讨价还价,爸爸憨直,我可太了解了。是的呀,我又跟着爸爸出车了,就在今早妈妈把我送到幼儿园之后,爸爸就偷偷接我出来带我出车了。爸爸是开大车的,我不认识那车,但车很大很大,爸爸也很高很大。我最喜欢跟爸爸出车了,因为只要跟爸爸出车就会有好吃的,还会有平时妈妈不让我吃的酸李子。
一路上小小的我坐在副驾驶上,完全看不到车前的路,大概车外的人不打开车门都看不到副驾上有一个小姑娘吧。
“爸爸,我想喝水”
“静静再忍一会,咱们马上就到目的地了,到了爸爸给你找水好不好”听了爸爸的话我撅起小嘴表示不满,我已经很渴了,可爸爸却不给我水喝,心想着回去一定跟妈妈告状,再也不要跟爸爸出车玩耍了。
正在开车的爸爸偏头看看生气的我,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出门是带了不少水,可一路李子苹果梨的早就洗水果用完了。可小孩子的我哪知道这样,就知道爸爸不给我水喝,一直到目的地了,爸爸让我下车休息喝水,我还在生气的啃苹果。
休息的地方有很多的叔叔,也都开着和爸爸一样的大车,他们和爸爸说说笑笑,爸爸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到处奔跑玩耍的我。
后来我问过爸爸,为什么总喜欢带我出车,明明那么小的我照顾起来很麻烦。爸爸说因为我是他的骄傲啊。对啊,这么可爱的女儿谁不想带出去显摆一下呢,瞬间就明白了爸爸当时的心思。
第一次炒菜好像在小学四五年级吧,四五年级小孩已经长大了,有些叛逆但却又听话懂事。那天爸爸出车回家赶上妈妈下地干活,家里只有我在呀,爸爸超级累的,要开那么的大车,而且只是中午短暂的回家吃一顿饭,下午还要接着出车,妈妈没在家那没办法了只能我给爸爸做饭了。有模有样的找来两块土豆,爸爸帮忙切成丝,一切就绪,我手忙脚乱的时候爸爸又出现了,教我怎样放料翻炒。
一盘有我参与的土豆丝出锅了,自那之后我最擅长的菜就是土豆丝,直到现在也是。
和爸爸第一次吵架是在我初一,上学期还是下学期我忘记了。刚上初中那会我家就开始做起了个体养殖,爸爸的大车也不再开了,因为不能再跟着爸爸出车玩耍了这事还郁闷了一阵。
每个女儿都是爸爸的梦想吧,爸爸爱我,我在很久之后才明白爸爸的心。
忘记了因为什么事,我脱口骂了爸爸,爸爸抬脚对着屁股给了我一下,那是记忆里爸爸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我。我哭的超级惨,三天没有和爸爸说话,后来我也觉得我错了,可我抹不下脸和爸爸道歉,就拿着一道题去问爸爸,就这样父女俩因为一道题和好了。
后来妈妈告诉我,那天爸爸因为我理他了还跟妈妈哭鼻子了,妈妈说,因为我三天没跟爸爸说话,爸爸都把气撒在妈妈身上想要跟妈妈离婚了,说这个的时候,妈妈还很委屈呢。
初一那年的暑假,对,是北京奥运会那天,那天晚上我家灯火通明。家里的长辈都在堂屋里坐着等待着爸爸回来,第二天凌晨,爸爸回来了,不过随爸爸回来的还有一个可以插电制冷的灵柩,爸爸就躺在里面。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耳边充斥着不同人的哭声。
你见过大山吗,很高很高的大山,在山脚下你可以随意奔跑,采摘着山上盛开的小野花,无忧无虑的放声大笑,那几天,我清楚的记得,我的山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在哭声中崩塌了。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吃酸李子,土豆丝成了我最拿手的菜。
梦里,我回到那个经常被爸爸偷偷接走的幼儿园,评优考试优秀的同学照片都被张贴在展示栏,我开心的回家告诉爸爸妈妈我评优了。几天后爸爸严肃的问我是不是说谎了,没有评优,我理直气壮的回答我没说谎我评优了。爸爸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眼神里掩饰不住的失望,多年以后我大学评优了,我闹着让老师打印出了照片贴在了那家乡早已废弃的幼儿园展示栏上。展示栏上的同学照片早就泛黄了,可我的照片却亮的让我只想哭。
快门按键下我的照片和泛黄的同学们的评优照片一起出现在爸爸的小土堆前,可有什么用呢,爸爸眼神里的失望早就记在我心里了。
很难过,难过的忘记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才来看我,是我做的太差了,所以梦里都没有抱抱我。
睁开眼睛,梦里的爸爸越来越模糊,我二十四岁了,爸爸今年十二岁了吧,刚刚上初一的年纪,希望爸爸一定要懂事听话不叛逆。
希望十二岁的爸爸如果梦里有个很差劲的二十四岁的女孩,一定要抱抱她,她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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