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入了初夏,油菜大片大片的籽了,村民们三三两两开始准备收割的行头,小队的堆场进行了清理,戴小青的稻草堆垛进行了移位,家家户户整理出大片的篷布,竹匾甚至是陈旧的床单,以便用作堆放油菜秸秆的垫子,小队的堆场进行了划分,分成八块区域,前后两组,前后使用进行了抓阄确认,戴仲春、虎子妈分到了第一批次,戴丙荣、戴小青分到了第二批次,分到前面的村民,就开始赶紧下地收割,不同的是收割之后,由于菜籽容易脱壳掉落,因此需要放在小队的操场上,一两天太阳晒下之后,就进行简单的敲打,使全部的菜籽脱壳,收集整理装袋,就可以向供销社出售运送了。
很快戴仲春带着老婆莲英下了地,一天的功夫将油菜秸秆收割到了小队操场,按照预先分好的地块摊开,进行晾晒,其他第一批也很快在第二天上午完成收割,酷热的阳光晒到油菜穗头上,一个个噼啪声音之后,菜籽跳了出来,黑黝黝、圆滚滚的掉落在地面的铺垫上,每半天,家家户户忙着将下面的菜籽收拾到蛇皮口袋中。每家分到的水泥场地很小,虎子妈等人看来等不及了,拿起菜杆敲打穗头起来,想让菜籽早点脱开。
戴仲春去了一次燕子荡,一个远房亲戚家里院子修补要他出力帮忙,意外的是,下午的天气就阴了下来,星星点点的雨水落了下来,他辞别亲戚赶紧回赶,而村民们显然顾不及帮助他,戴仲春菜籽还是被雨水淋到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小队操场的其他村民已经进行了轮换,但是戴仲春发现菜籽依旧潮湿,许多穗头没有脱壳,后续使用场地的戴丙荣来催了两次,告诉他,由于近日阳光很大,他田里的菜籽已经开始脱壳,菜籽开始掉落田地里了,戴丙荣催戴仲春赶紧把场地清理出来,留给自己使用。但是戴仲春显然交不出。
“仲春,快点让出场地,我家菜籽脱壳太多了,都浪费在田里了。”
“再半天行不行。”
“不行,今天你要把场地腾清。”
“我也实在没有地方挪地方”。
太阳西下,天色变得灰暗起来,两个当初的劳动先进依然没有协调好,戴丙荣将几捆场地上戴仲春的油菜秸秆往旁边扔了出去,戴仲春上前制止,俩人很快厮打开来,两人的老婆很快出现,一起加入到了打架行列,很快,莲英和戴丙荣的老婆青娥也撕扯起来,她们抓住对方的头发,地面一片狼藉,周围其他小队的村民纷纷上前,想要脱开纠纷的双方,没能奏效,小队操场上呼喊声一片,两家的老人赶来了,没能劝阻住,还差点加入打架行列加重争斗的火药味,海林闻讯赶来,戴勇、仁宝和夏三赶了过来,试图将怒火中烧的两家分开说事,效果式微。很快,不少其他生产队的村民赶了过来,加入了观摩队伍。
村庄里流行着一个规律,每当一个村落出现矛盾纷争甚至大骂,相继很快就有一支观摩队伍,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一样,上顿吃饭都不会顾及,一些人一定要将事情的端倪弄个清清楚楚,当然解除纠纷就从来不是他们的事情,他们客观的出现在评论席上,按照自己的理解给后来的人说道谁是谁非,他们充当着上帝的角色,清楚的掌握每个人的信息,他们公正的说道,告诉他人谁有理没理,他们是此刻最公正的裁判,告诉旁人谁的理由充分。这时,如果有人前来劝架,他们从心底里生气厌恶感,他们指望这一场争斗没有结束一直争论下去,好让他们裁判的角色更加的长久,他们享受并沉浸在对他人的论断和权衡中。
仁宝把夏三偷偷拉过一旁,夏三喊来戴勇,三人站在旁边一阵嘀咕商量着什么。此时,戴仲春、戴丙荣、莲英、青娥混在一起,没有方向胡乱撕扯着,口中骂骂咧咧,观摩队伍中有人吆喝着“好好,继续”,两家的老人围绕着四人大骂的身体四处转悠。猛然,一阵狂风吹来,漫天的秸秆碎末飞起,吹向了争斗团中,秸秆的碎末将周围一起观摩的村民一起笼罩,迷住了眼睛,他们看不清眼前,忽然,有人大喊。
“起大风了,快躲起来啊。”
周围的人四散逃开了,戴仲春和戴丙荣一愣神,有人冲上前来,将两个男人分别架开,“来,往这里躲”,夏三和民兵分成两组,架住两人往两个方向逃开,仁宝和虎子妈带领另外的民兵分别架住莲英和青娥,往旁边挪去,不久,大风猛然停了下来,不远处的村民又赶了过来,两家的老人往各自的孩子身边走去,步履蹒跚。
那几个多事的村民惋惜起来“一场好戏结束了。”他们埋怨起私自运来附近强力风扇的夏三和他带来的民兵。
风扇扬起尘灰的时候,戴仲春和戴丙荣两人正张大了嘴,此时,满口的秸秆碎末,眼睛也被迷糊了,他们正在一口口的吐着沫,两人的眼光依旧凶狠,戴勇和海林在民兵对双方的保护下,进行了协调,不过,两人毕竟是以前的劳动先进,愠怒的脸色上也带着愧意。
“六队抽两个劳力,戴丙荣的油菜继续收割,运往六队的操场,太阳好的话给你用上三天,两名劳力帮你搬运。”
“赤脚医生薛林很快赶到,给你们四人检查身体外伤,简单伤口处理。”
“干农活要紧,抓紧时间收割油菜,没有理亏理对,等你们两年家督收割完了,我再上门,给你从六队调配一个劳力帮助你戴仲春两天,抓紧收割处理”。
戴勇的一番安排之后,两人对处理结果较为满意,只是莲英和青娥依然再骂骂咧咧,指责对方,仁宝等人站在两人之间,防止矛盾再次升级。
海林站立在一旁,他迟迟没有说话,这一批当年的劳动能手,在生产队伍中间展现了优异的劳动干劲和热情,殊不知,眼下,很快变成了个体队伍的很角色,他们依然对劳动的干劲充足,不过,在承包制落地的今天,他们维护的是自己的利益,承包制生产的实际,看来远比计划的流程要复杂和困难得多,这是一次人力资源的重新组合,而这种组合,将所有劳动力分隔形成了一定意义上的独立体,那么,任何一点的利益纠纷,都能唤起一场争斗,很容易形成对承包制整体工作造成巨大影响。利益一致的时候,可以同甘苦,利益相悖时,恐怕只能各自为战了,那么集体的投入,精力根本无法和广大的村民力量抗衡。他渐渐领略到这一场承包制活动的严峻考验,而幸好,自己已经不再是这里的书记了,否则,…天空黑了下来,海林擦去了脸上的一把汗,他庆幸没人能够看见他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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