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11

海兰花

海兰和海清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他们的家乡在渤海湾边，吹着腥腥咸咸的海风，看着潮涨潮落，两个人携手捡贝壳、挖蛏子、摘海葚子，喝着苦涩的水长大，海兰依然出落的亭亭玉立，水水灵灵。海清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的，渤海湾浩浩荡荡的海风吹了三十年，也吹不黑他，睿智、聪明、果断、能干。

和所有沉浸在甜蜜爱情中的恋人一样，在父母的操持下，在乡亲们的祝福中，这对金童玉女结婚了，幸福像海边的浪花，一朵朵、一层层绽开在生活中。结婚第二年，大女儿诞生，第三年，一对龙凤胎在乡亲们的惊叹声中诞生，村里的乡亲们都说：“娶媳妇就得娶像海兰这样的。”海清像所有海边成长起来的男人一样，坚毅、果敢、勤劳能干，他在海边承包了一片滩涂，搞起了养殖，一家人的日子很快风声水起，有钱了，海清给家人在县城买了楼房，大女儿在县城的小学读书，两个小点的孩子在海兰的精心抚育下，水灵灵得人见人爱。

海清越干越好，养殖规模越来越大，成了远近闻名的大老板。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生意中，各怀着不同目的女人纷纷靠近，终于有一日，一个很有心计的历害的外地女人闯入了海清的生活，她看上了海清的钱，更看上英俊干练的海清，她施展手段胁近海清。当海清向海兰提出离婚时，海兰傻了，她望着眼前这个她爱了三十几年的男人，和他生育了三个可爱孩儿的男人，她觉得他仿佛来自遥远的太空，她不认识他了，看不清他的模样，听不清他的声音，感觉生命被掏空了，只有两个年幼孩子的叫妈妈的声音，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海清走了，被那个历害的外地女人抢走了，他把房子和所有钱留给海兰，带着他的躯壳走了。留下海兰和三个年幼的孩子 ，海兰觉得天塌了，每天半梦半醒中过了半年，小儿子的一场大病让她惊醒。半夜里，孩子发高烧，海兰习惯性地拨打海清的电话，接电话的是那个天杀的女人，“孩子有病上医院，找海清干吗，他又不是医生."i海兰的心掉起了冰洞，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儿哗哗往下掉，嘱咐大女儿照顾妹妹，海兰抱起儿子闯入沉沉的夜色中，一路上路边鬼魅似的树影，耳边呼呼的风声，一两声不知什么鸟儿的怪叫声，海兰心惊肉跳，但这一切都顾不得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海兰像疯了一样抱着孩子冲进医院急诊室，头发一缕缕凌乱的搭在额前，两个眼睛红得像圣女果一样，脸上已分清汗水还是泪水，抓住值班医生的胳膊，喊了声“医生”便抽泣起来，“求求你，救救孩子".医生被惊着了，稍作询问，便急忙给孩子打针，挂点滴，折腾到天亮，孩子的烧退了，依偎在妈妈怀里甜甜地睡着了，海兰眺望窗外，东边的天空，一轮红日，炭火盆一般从蓝蓝的云层里钻出，哭了半宿的海兰仿佛指导离婚半年来的憋屈都释放了出来，抱着孩子回家，路上给三个孩子买了早点，回到家，母子三个人围在一起吃早餐，海兰半年来第一次尝到了饭菜的香味。

冷静下来的海兰，决定为了孩子们振作起来，她在离海清养殖场附近的海防路边上租下一排门面，干起了饭店，不卖什么山珍海味，就卖渔家人普通通的饭菜，海兰做的一手好饭菜，一道渔家小吃鱼疙瘩，鲜味能飘十里，海边的人，围着海边讨身在曹营心在汉和，就好这一口，每每劳作一天，都来海兰这里，美美的吃上一大海碗，那种热热的、鲜鲜香浓的滋味舒缓了一天的疲乏。他们也会把随手捕获的油光鱼捎给海兰，海兰便仔仔细细地收拾好，下一次他们来吃饭时，只象征性的收点加工费。

大海宽广，海边讨生活的人心胸也宽广，一来二去父老乡亲们都知道了海兰的小店，都爱来小店吃碗鲜味十足的鱼疙瘩汤。小店没有牌子，只是用油漆涮了三个字“小吃店”，慢慢地乡亲们知道了老板娘的名字，就用“海兰花”做了小店的名字。

海清开着车路过，他的眼睛被店里的女人和孩子拉得老长老长，身旁的外地女人脸色成了猪肝，再路过时，换成了女人开车，但是海清的脖子像被施了魔法，眼睛直勾勾都栓在孩子们的身上。

渤海湾的海浪声一夜夜拍打着，渤海湾的海风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吹着。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十年，海兰的大女儿大学毕业工作了，小女儿和儿子也考上了大学，美丽的海兰也复往日挺拔。

台风来了，双台风登陆，咆哮的海水涌上来，把海清池子里的虾儿都带走了，血本无归的海清被彻底击倒，外地女人收拾衣物，开跑了他唯一还值钱的轿车--------

海边的小屋里，海清日日买醉，终于有一天病倒在小屋里，发着高烧，身边没有一个人，连口水也喝不上。

一个在附近养虾的老乡发现了他，知道他和海兰的关系 ，跑到海兰眼前，请她看在孩子们的份上管管他。

海兰带上一双儿女，来到海边的小屋里，高烧中迷迷糊糊的海清恍惚间又闻到了那熟悉的女人的体香，那香味刻在他心尖上啊！听到了儿女们那美妙的呼唤声，那声音刻在脑海里啊！海清垂头大哭，悔恨、思念、懊恼的泪水流成了小河。

病好后的海清，拿着海兰给的本钱，重新开始了他的事业，凭借着他的聪明才智，凭借着对妻儿的愧疚，凭借着他的勤劳果敢，三年后再次倔起。

海兰依然经营着自己的小店，“海兰花”依然是海边渔民们的最佳吃饭休息之处，是渔人们的温暖。

几年后，海兰走了。儿女们垂泪告诉父亲，海清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那以后长长久久地凝望着海边，神游物外，思绪恍惚。一年后，海清也走了，儿女们将他们合葬在海边，又过了一年，坟边长出一棵美丽的花儿，开着洁白的花，谁也叫不上名字来，这花儿越长越茂盛，竟在这贫瘠盐碱的土地上繁衍起来。

时间久了，乡亲们都叫它“海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