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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离海军

调离海军

作者: 老顾闲聊 | 来源:发表于2020-05-11 16:17 被阅读0次

    从海军调往武警部队,是属于跨军种的调动。一般情况下,这种调动是非常困难的,但在特殊背景下,这种调动可能就变得非常便捷。我就是属于这类调动。

    01

    1985年7月,我从海军某基地调入武警部队,参与在宁波组建一所武警部队专门培养海上力量技术干部的军校,这是组建单位因公选择了我,也是我因私选择了这个新组建的单位。从此,我从海军机关到武警军校工作,从军级单位到副师级单位,从以用人为主变成了以育人为主。这种转变,当时对于我来说,并非是我关注的重点。

    1983年,武警部队在宁波组建武警水面船艇学校,专门培养武警边防部队舰艇技术干部,需要从海军调一批业务相近的海军技术干部,为建立一支教师队伍引进人才。我就属于海军技术型干部,符合他们选调的基本条件。当时,调动工作进行得非常低调,因为因受文革的影响,海军干部队伍中有学历的本来就青黄不接,专业技术干部更是紧缺。我能被他们成功选调,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当时我在基地机关工作,消息较为灵通,要不然可能就错失那次调动的机会。在机关工作久了,与政治部门的同志较为熟悉。一次在食堂就餐时,有位政治部的干事不经意地说到了宁波正在组建一所军校这个事,顺便问我有没有兴趣,我当然说兴趣很浓厚。我老家在浙江,宁波为浙江省的第二大城市,我觉得非常符合我个人想法,于是我向我处的于处长说了自己的想法和愿望。处长听了我的想法后就提醒我,提出调动的事要谨慎,如果最后未能调动,那可能会给上级造成“不安心工作”的不良印象。他要我把这个事再确认一下,是否存在误传。

    02

    我要调离海军的想法最终还是传到了后勤部首长那里,后勤部为正师级单位,为基地机关的组成部门。当时听到我要调离海军,其中兼任后勤部副部长的装技部吴部长对我的调离持反对意见,因为他觉得我们这批文革后考入军校的大学毕业生,工作几年下来正处在“独挡一面”的关键期,接下来这批大学生是要担任更重要的工作,再说海军是技术兵种,海军发展需要一支技术精湛的干部队伍。他当时任基地装备部部长,非常重视技术干部队伍的建设。我们同一专业的同学分配在这个基地的也不足十名,毕业后我们都被直接分配在舰船上担任机电长职务,主持机电部门工作,主管全舰机电设备的管理、使用和保障工作。而我又是我们同学中第一个被调入机关工作的,整个调动工作也充满着戏剧性。

    1982年8月,我毕业后被分配在一艘“年龄”与我相当的辅助船上,这艘船为远洋甲级综合船,由前苏联设计、大连船厂承建,具有无限航区,可担负消防、破冰和拖带等综合能力。自我担任电机长以来,我一直想利用我所学到的专业技术,带领我们部门全体官兵把机电部门的辖区所有机电设备和工作环境来个彻底整修保养,想搞出个样板来,真正来个“旧貌变新颜”。有了这个想法和决心,1983年下半年在基地装备大检查中,我们这艘老旧船在使用、管理和保养方面得到了技术装备部门的肯定,于是我这个部门就成了基地“旧貌变新颜”的样板。时任装技部舰容处郝处长曾经连续几次来找我了解情况,我们几乎成了朋友,在我的办公室兼卧室里,我们面对面地一交流就是半天。他主要询问我是如何做到“旧貌变新颜”的,同时翻阅了我在工作上几乎所有关于技术管理方面的资料和笔记,在他眼里我做得有些特点可鉴。

    可能是这个原因,他有了想把我调入装技部工作的意思,但始终没有直接告诉我。他向装技部吴部长推荐要调我到他那里工作。而我当时所在的大队也想让我担任该大队的机电业务长,主管全大队的机电业务工作。两家单位都因要调我去工作而闹出了矛盾,在这种情况下,关于调动我工作的事反映到了基地后勤部的一次交班会议上。当时后勤部正好也缺少这方面的专业技术型参谋,因此在会议上1号首长王部长表态,你们都不要争了,把这个同志直接调到我们这里来发挥作用。这个过程,当时我毫无察觉,后来到新单位报到时,我所在处的于处长把这个过程告诉了我,同时提醒我,让你来得不容易,希望你不要辜负各级领导对你的希望。

    有了这次调动的经历后,装技部的领导们还时不时地问我想不想到他们那里去工作。我学的是舰艇常规动力专业,当然非常想直接从事这方面的技术工作,但当时在后勤部的工作与我的专业也有一定的关系。要让我直接表态当时觉得还是不太方便,因为于处长已经告诉了我,你调来非常不容易。

    03

    调往南方工作,从我个人角度上讲,是有充分理由的。理由之一,我是南方人,习惯于南方生活,有机会调往南方工作自然是一件好事。再说,只要工作,在哪里都是可以发挥作用。如果调到了南方工作,万一老家遇到有什么急事,那我还可以方便回去处理。如果仍在北方工作,当时需要乘坐海轮到上海需要三天时间,船票还非常难买到。在那个时候的交通条件下,万一遇到家里再着急的事,我也无法快去快回。理由之二,就是我母亲过世较早,我父亲在关于我成家立业这个重大问题上一直有基本态度——希望我在上海到杭州之间找个合适的成亲。像我父亲这个年纪的人,毕竟没有更多机会走南闯北,所以他的地域观念特别重,觉得离开了他生活已久的地域肯定会有许多不习惯。我父亲说,文化相同、饮食相同、习惯相同、语言相同,这些都是生活在一起的重要前提。理由之三,根据我父亲的基本想法,我确实在他希望的区域内选定了对象,并且已经决定成亲。我倒不会因为我父亲提出了这个选亲区域有其他想法,而我始终认为,人的一辈子与你相亲相爱的,在这世上肯定不会是唯一的,这种结合如同数学中的排列组合,必然有许多可行的选择。在我最后离开大连前,我们俩在大连办理了法定手续。理由之四,部队有句话,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意思是讲,营区将永远存在,而兵员却不断地更新。当时认为在东北城市定居生活,可能会影响生活在南方的家小。从这点考虑,有机会离开大连前往宁波都是说得通的。

    04

    1985年7月23日星期六早晨,我把所有要带走的私人用品打包装车运往大连港海运码头托运到目的地。当时给我安排了一辆俗称“工具车”的日本品牌的车,驾驶室是双排座,后面为货箱。我装箱的物品主要是服装、书籍这两部分内容,服装都是制服,很少有自己的便服;书籍特别多,有在大学学习用书,包括作业本还留在身边,同时还自购了一些书籍,就是书籍也装了好几个箱子。同事们都说,服装带一套留念就可以了,其他的都留下吧,大学期间的用书也留下吧,书籍太重,运费很贵。但我还是舍不得抛弃这些,决定要把这些东西整理好后打包运往南方。就是到了今天,这些随身带来的制服、书籍和作业本还保存得好好的。每当看到这些物品,我会不自觉地想起我当年的状态,非常有感觉。我认为我是一个重旧情的人。

    正在办理出营门登记时,正好被从基地交班后回来的装技部吴部长看到,他下车便问这要干啥呢?我回答说,我今天要把自己的私人用品托运到南方,过几天就离开基地去南方新单位报到了。他惊讶地说,怎么真要走啊?顺手把我拉到边上跟我说:如果为了解决今后夫妻两地生活问题,那我吴部长在此答应你立即给你解决副营级职务问题,然后给你爱人办理随调手续,给你一套两室居的公房,安排好你爱人的工作。我为难地说,这个事已经有调令了,如果出尔反尔那我也没法向新单位交待了。吴部长看我有为难情结就接着说,你现在告诉我,在你同学中,哪几位你认为可以到机关工作的,把他们的名字写下来,我会安排人去考察的。于是我根据我掌握的情况,向吴部长推荐了两位同学,这也算向这位领导有个交待。同时他再次提醒我,到了宁波后三个月内给我们写封信,如果觉得那边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好,我再把你调回来。我听后感动得不行,当时我怀疑自己决定调往南方这个事究竟做得对不对。

    人生很短暂,能遇到这样的上级首长,是我最大的幸运!

    05

    当年从上海到我工作所在的城市,不像现在那么多的可选交通工具。我只能乘坐海轮先到上海,然后坐火车到宁波火车站。当年的火车速度是没法与现在的高铁和动铁相比的,只要上车有个坐位就已经非常幸运了。到了上海后就转乘火车先到老家,把要放在家里的物品先放下,然后再乘坐火车赶往宁波。火车到了宁波站已是下午5点多了,天色已经灰暗,一下火车看到宁波站我有点怀疑我是否下错站点了。理应宁波是个大城市,但火车站的规模与我工作的城市车站似乎不在一个层次上,应该说,差了好几个层次,整个车站看上去显得很零乱。天已经近黑,我急着要找到去位于宁波北仑区(当时叫滨海区)的交通工具,于是我看到排列在一起的一列“大巴”,就挨个儿问司机去我要去的那个单位怎么走?可能是新建单位,所以司机们都摇着头说,没听说有这个单位。正巧遇到了一位好客的司机,他主动走过来告诉我说,应该跟他走的,乘坐他开的国营大巴去镇海县城关,他还告诉我要在镇海县渡轮码头摆渡到对岸,再打听如何去你要找的那个单位,我瞬间感觉了一阵温暖。

    人在无助时,那怕只是一线希望就会被自己美好的向往放大无数倍,以增强自己必胜的信心。

    乘坐1小时左右就到了终点站,带着简单的行旅问渡轮票在哪里购买,到了对岸后继续问,有没有这个单位,又往哪里走的。当时几乎所有的路面是石子路,非常不合适携带行旅步行。终于有人告诉我,应该沿江边往南方走1公里后再打听具体位置。终于在尘土飞扬的小路上步行到了目的地。这个单位实际上就是一片等待开发的土地,既没有围墙,也没有平整的道路,只见在建筑工地上有灯光在晃动。顺着这些灯光前行,有个人给我打了个招呼,问我是来报到的吗?估计是看到我带着行旅,也因为近期像我这身打扮的人来得不少,几乎只要看人的外形就能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向我打招呼的这位同志姓林,后来我才知道,他也是从海军调来,同年兵,是志愿兵,据他说曾在《人民海军》报纸上每年发表许多文章,属于文人秀才的那种。操着福建闽南话,与我交流起来非常有共同语言。后来,我们俩成了战友中的好朋友。

    他接下我手中的行旅后,带路前往一个破旧的小房子,说这是食堂,农民家原来用来养牲口的,现改用简易食堂了。我说没关系,能解决温饱问题就可以了。他给我弄吃的,先倒上一杯白开水,我太需要了。在他给我弄吃的时候我环顾了四周,想我今晚不会就住这里吧。饭菜有了,时间也到了晚上8时许了,肚子也饿得不行了,以三下五除二的速度我吃完可口的晚饭,期间他一直陪着我说话聊天。最后他说,你今晚住港口旅社,顺手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有个电话号码,告诉我明天早晨你打这个电话,有人会来接你的,你就跟着他去报到便是。听完这话我怎么感觉我们是暗号接头的那种人呢。应该说,心里不痛快,这叫什么事嘛!大老远摸着过来终于找到单位了,怎么还来这么一招?非常不解。当时产生这种感觉,可能基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因为原来在大连的工作、生活环境非常好,办公室大楼都是前苏联人建的高大木地板楼房,整个营区俄式建筑布局合理,功能齐全。另一方面这个单位可能是在起步阶段,要什么没什么,环境又差。所以当时瞬间我突然勾想起了吴部长曾给我三个月内如果不适应那再调回这个话了。

    06

    港口旅社是一家国营旅馆,每天每人最高住宿标准为10元。旅社位于镇海县城关渡口附近,所以我还得沿着刚才过来的路线折返到渡口。一路在想,如果报到通知书上能注明这些注意事项,那今晚我就没有必要为了这一餐饭而来回折腾了,在城关随便找个餐馆就能解决温饱问题,免得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来回折腾一小时。

    旅社是二层楼,丁字路口一角。幸好还有房间,办好入住手续后就直奔房间,放下行旅后便开始找地方先沐浴,想让自己快点洗净一路尘埃。浴室是公用的,就像房间没厕所一样必须到公厕去解决问题,并不像现在的旅社厕所和浴室就在房间内,使用起来非常方便。沐浴后打开电风扇,躺下休息正要睡着时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我问是哪位?回答说我是服务员,要和我商量个事,问我说能否与一位舟山来的长途司机合住,我说行!我就这样被这位司机的呼噜声折腾一个整夜而无法沉睡。现在说起这事觉得非常奇怪且可笑,奇怪是旅社服务员专门跑来打听是否有人愿意与新来的旅客合住,要是现在,我看没一家旅社的服务员会干这事;可笑是我竟然会在自己已经开始迷糊的时候同意与他人合住,真够迷糊的。确实,当时我们的思想觉悟会让当今的百姓认为可笑和奇怪的。早晨起来就找早餐吃,然后在旅社大堂里按照昨晚林同志告诉我的那个电话拨打,几乎以暗号照旧的方式进行了沟通。电话后半个小时,一位姓杨的士兵免冠制服推着自行车来接我。把我的手提行旅挂在他的自行车上,我跟着他走了20分钟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处海军小门诊部的病房,据说是借用过来专门给我们新报到的当临时宿舍的,四人一间,蚊帐保护,其中有穿海军服的,有穿其他军兵种的,还有大学应届毕业的。放下行旅,找到自己的床铺后,我要去与之相距百米处的一个叫政治处地方办理报到手续。报到手续无非是把你从离开海军时带来的与你紧密相关的手续文件一份不少地交给这个新单位,然后这个新单位通过这些文件从此知道你的姓名、年龄、职务、薪金、服装、军龄、专业等等一系列关于我的一些个人信息。政治部门管人,本质上就是管住一个人的身份信息。

    完成了这些手续的办理,我从身份上也就彻底开了海军,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武警教官。我的身份转变时间被定格在1985年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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