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男人的无奈

柳哥，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头发花白，言谈举止稳重大方。再过2年他就退休了，同他在一起聊天，是一种享受。一则总被他的博学多识和观点新颖所折服，二则想提前感受即将退休男人的心里活动，也为我积累一些认知，因为我也迈入了50岁的年龄段。

柳哥说，50多岁在一个单位里是个比较尴尬的年龄。你觉得自己身体健康、精力充沛、体能尚可，还想用自己的毕生所学和半生的经验积累，为单位做点事，可是在领导眼里，你已经知识落后、反应迟钝、凭经验做事，缺乏创新力，有时倚老卖老，不懂得时势等。领导喜欢用年轻的职工，一则听话，二则是为事业培养接班人的需要。他不反对培养年轻人，因为世界毕竟是年轻人的，但是他反对不计成本地给年轻人提供各种试错的机会，人才培养是有规律可循的。他反对不能各尽其才的用人办法，一个优秀的单位一定是各种年龄段的职工都能竞相迸发、各尽所能的。他认为，对一个单位来说，最大的浪费是只用某个年龄段的人而忽略其他年龄段的人的才能。因为它太隐性，不好计算，所以没有太多的管理者人为去关注。

柳哥说，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老，按照现在的人均寿命，60岁左右正当其实。可是身边的人，无论老少总称呼他“老柳”，他刚开始不习惯，甚至劝人直呼其名，可是没有人在乎他的关切，依然老柳老柳地叫着，叫的人多了，他也觉得自己老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身边陌生的面孔出现的越来越多，仿佛是一夜间冒出来似的。

人终将都会老去。柳哥说，昔日健壮如牛的同事，如今也已经是鬓发如霜，或者是头童齿豁。就像你也“山无草木”了，我摸摸我的脑袋笑笑，心想柳哥真幽默。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没有人能逃脱，就得接受现实。可是，身边总有很多人，无法正视现实、接受现实，总想着青春永驻、容颜不老。可惜，有人类以来，至今没有。

柳哥告诉我，人老了，就得过羞辱观。《庄子》中有一则故事是这样说的：“多男子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意思是说，人过于长寿难免会受到病痛之辱、无用之辱、不敬之辱，让人生失去尊严，所以说长寿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推而广之，在一个单位里年龄大了也是这个道理。首先你得面对和自己家孩子年龄大小的年轻领导对你指指画画，他有时难以适应，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无奈，为了碎银几两，也得忍受各类考核、刁难和颐指气使。他说，有时年轻的同事也不把他放在眼里，爱搭不理、冷嘲讥讽等现象时有发生，持强凌弱是人的天性，尊老爱幼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修养。钱玄同曾经说：“人到40就该死”；鲁迅的弟弟周作人在晚年时也经常把寿则多辱挂在嘴边。老了就老了，不躲避，不拒绝，坦坦然然的接受。

其次就是过离别关。柳哥说，当年和他一起参加工作的同学，已经走了2位，都是英年早逝。前后脚进这个单位的一些人人，有的人已经退休，开启了带孙子孙女的生活，有的人周游世界，快乐充盈，有的人渐行渐远渐无书，不在打扰。他说，经常一天一个电话、一条信息也没有。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寂静无声胜有声的生活。人生就是一场修行，缘聚缘散缘如水，顺其自然吧！

柳哥，上世纪八十年代毕业于某重点大学。大半生走来，受过多次表扬，荣誉等身。待人接物谦逊低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轻时有“诗仙”下凡的美誉，如今也回归平静而已，遁入寂静无奈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