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衣【2013-11-14】

        人生的意义有时候会很大，有时候会很小。

        有一年，奶奶和爷爷决定给我买一套新衣，可能是因为近两年都没有添新衣吧。

        这件事让我激动了好几天。

        盼星星盼月亮，直到有一天，太爷爷回来说，桔子，给你买了新衣服。是一套橘黄色的套装，这里的冬天没有北方那么冷，却也没有南方那么暖和。穿上厚厚的毛衣，在套件外套就可以过冬了。

        我几乎每天都去睡觉那屋看上几遍，它挂在那里就是我所有的心思了。

        以前的衣服总是奶奶拿她的褂子改小了给我穿的，虽然是蓝黑的居多，不过那时候还是很开心。对于这件新衣，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吧。

        只盼快些过年。

        腊月里下了几场雪，晚上月亮分外亮。总是偷偷的搬个小板凳，坐在离家门口不远的地方，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月亮独自游走，妈妈也会这样看看月亮吗？想想就很兴奋。

        年前，我一直舍不得穿我的新衣。年三十的时候，很多小朋友都已经迫不及待穿上新衣服在外面玩了，可我还是看着它，就想着再忍忍，就初一了，一定要坚持住。

        一觉醒来，枕边的新衣不见了。

        “太爷爷——”    我尖厉的嗓门儿像火车开过一样刺耳，虽然，那时候，我还没有见过火车。

        话音刚落，就见太爷爷掐着新衣的领口和袖口走了进来，生怕刚考过的热乎气儿跑了。我几乎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当胳膊伸进热乎乎的袖子里时，新衣服独有的味道散发出来，像云彩把我包裹，我的心也像是飞起来了。

        橘黄色的衣服上有褐色的小花和线条，像极了蝴蝶。再看窗外，洁白一片，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天地一色，瑰丽无比。

        不待太爷爷催促，我已经洗漱完毕，往嘴里胡乱塞了几口吃的，就迫不及待的冲到了雪地里。

        可能是太高兴了，太想让更多的人看到我的新衣服了，直到中午我都还不想回家。

        中午的阳光暖暖的，我眯着眼睛，透过睫毛缝隙的红色光线，伸出手对着太阳，红色光线又透过指缝钻出来，仿佛手是透明的一样。我惬意地享受着冬日的阳光，雪渐渐地化了。

        所有的小朋友都回家吃午饭了，我万般不舍地迈开双腿，准备结束这盛装的早晨。不知是因为眼睛被太阳照花了，还是脚被冻麻了，我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扑倒在融化了的雪地上。

        倒地的瞬间，我本能的用双手撑着地来保护我的新衣，并且不顾疼痛，一骨碌爬起来。

        低头一看，新衣服的上衣完好无损，但是裤子膝盖的地方，却沾了一大块泥。

        “哇——”    比汽笛声还要响亮，我大哭起来。

        为什么？凭什么偏偏是我的这件新衣？

        我一路哭着回到家，也不跟太爷爷说明缘由，脱了外衣，趴在床上接着哭，好像世界末日到来了一样。

        人生的意义有时候会很大，有时候会很小，像这个时刻，我因为新衣服被弄脏了，而觉得人生毫无意义。

        不知哭了多久，哭的自己都觉得没有意思了，这才发现四周很安静。太爷爷呢？难道他去谁家拜年了？难道他把伤心的我丢在家里了？

        我抹了把脸，打开睡房的门。

        阳光中，炭火旁，太爷爷小心翼翼的拖着我的衣服，在火上烤，边烤边用小刷子一点一点地把泥刷掉。

        人的记忆常常是有一幅幅的画面组成的，很多年后，在我离开了家乡的今天，炭火旁那情景依然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后来，那件新衣服我穿了很多年，膝盖处，也一直有一块刷不掉到的泥印子。

        太爷爷去世后的很多个冬天，每当看到那个泥印子，我便泪水连连。

                                        2013.11.14❤桔子

新衣【2013-1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