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白华先生在“诗(文学)和画的分界”一文中提到,宋代词人苏东坡评论唐朝诗人兼画家王维的《蓝田烟雨图》 :
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诗约:“蓝溪白石出,玉山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此摩诘之诗也。或曰:“非也,好事者以补摩诘之遗。”
这首诗确实是一首诗中有画的诗。“蓝溪白石出,玉山红叶稀,”可以画出一幅清奇冷艳的画,而“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却不能直接画出来。即使勉强画出来一个人穿了一件湿衣服,虽不难看,却不能把诗中的意味和感觉完全表达出来。好的画家可以暗示出这种感觉和意味,但不能直接画出来。而这位补诗的人正是体会到了王维画里的这种意味,才以“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来补足它。诗中有画,但不全是画。不全是画的那部分正是“诗中之诗”,也正是这首诗是诗不是画的精要部分。
宗白华先生又讲到王安石《明妃曲》中“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这两句诗是有道理的。因为美人的意态本来很难画成,东施以活人来效颦西施都失败了,更何况画家的调脂弄粉。而古人仅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随手拈来的两句诗就能让美人豁然展现在我们眼前。正如西方绘画大师达芬奇用了四年才画出的蒙娜丽莎的微笑,看到第一眼最初的感觉似乎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谜一样的微笑,引来后人的无限遐想。这双妙目巧笑,蕴含了深入瀚海的韵味,不得不感叹这位画家的伟大。
从这两例可以看出画和诗有着微妙的分界,各有各的特殊表现力和表现领域。画里可以有诗,如果让画里每一根线条,每一块色彩,每一条光都饱吸诗一般的浓情蜜意,它就会成为画家的抒情作品,像伦勃朗的有画,中国元代的山水画。 诗和画的圆满结合,就是情和景的圆满结合,也就是所谓的“艺术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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