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太阳渐渐落山了。这是阿阮来到这世上的第十二个年头。今天是阿阮的生日,不过没人记得,除了阿阮和她死去的娘亲。
阿阮的病,用大夫的话来说,就是先天发育不全。十二岁的人了,却只有四五岁孩童的心智。不过娘亲的模样,阿阮终归还是记得的。印象中的娘亲,是一个很美也很朴素的女子。她会在雨天为爹爹备好雨伞;会在爹爹回家时泡好热茶;会亲自下厨做爹爹爱吃的菜。那时爹爹常常对着阿阮笑,对她说:“我的小阿阮,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漂亮姑娘。”那时阿阮不会想到,原来娘亲也会有离自己而去的一天。
娘亲生阿阮的时候难产,落下病根,身子一年不如一年。阿阮四岁那年,许是那个冬天太过寒冷,娘亲没能熬过去。爹爹在灵堂前站了许久,一言未发。余光瞥见一旁小小的阿阮,召来管家将阿阮抱去了偏房。从那以后阿阮很少再见到父亲。
父亲娶了新的姨娘。模样自然是不如母亲的,但那骨子里的风情万种,却是母亲及不上的。不久姨娘就给父亲生了小弟弟,父亲常常抱着小弟弟笑,阿阮也跟着笑。姨娘的吃穿用度都是家里最好的。姨娘梳着少女一样的发式,穿着大红大绿的衣裳,这些都是阿阮在母亲身上不曾见过的。姨娘有一床蚕丝被子,娇贵得很,不肯交给下人去洗。年幼的阿阮常常搬了小凳子,坐在院子里一遍又一遍吃力地清洗着那床被子。细细的白月光洒在阿阮的手腕上,和那床蚕丝被一样温润。阿阮笑了。
天已经快黑了,阿阮悄悄从侧门溜进家。姨娘倚坐在回廊边,对阿阮招了招手。姨娘手上红白相间的镯子烨烨生辉。那是母亲留给阿阮的遗物,姨娘说先帮阿阮收着,将来阿阮长大了,是要给她做嫁妆的。可是阿阮来不及细想那镯子。姨娘急道:“阿阮快过来,你看看这鱼怎么了?”那是娘亲生前亲手放下的鱼。阿阮冲到池边,几条金黄的鲤鱼正争抢刚洒下的鱼食,这鱼怎么了?
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袭来,阿阮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轻。恍惚中阿阮仿佛看见很久之前父亲对着她笑的模样。于是阿阮也笑了,她伸手想要抱一抱父亲,像儿时那样。
只是抱一抱父亲。
阿阮阖上眼,没了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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