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您乘坐茶州轻轨三号线客车，北辰通信十九周年庆，百万好礼享不停，北辰通信提醒您，前方到站，芙蓉桥，列车开启前进方向右侧车门……”车厢里的语音播报和五年前毫无区别，试图优美的女声，在电子设备里传出来却标准的不带任何感情。然而樊星还是在这乏味的声音中，找出一丝熟悉的安全感，甚至……眷恋
北辰通信都十九周年了，家里的书桌上，还放着那本印有北辰十五载的笔记本，LOGO上嚣张的北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同那所名校的渊源。樊星眷恋的是那个在本子上龙飞凤舞的写会议纪要的人。还有会议纪要里夹带私货的写着，春雨传媒，樊星。方案太水，人挺帅。
樊星习惯坐反向座位，路程很长，他靠在窗边闭上眼睛，那些记忆里的时光仿佛随着轻轨车一起回溯。
“北辰十五载，一城一风华，茶州北辰通讯提醒，前方到站，福祉路，Hello,passengers……”
“放心吧，他们就是冲着云上的品牌，服务器基本定了ES，备案在我们这，找别的公司建站也麻烦，报价不用降……“樊星听着耳机里师父的叮嘱，一边应声答着”嗯“一边起身向车门走。
或许是车厢里人太多有些不适，或许是师父的耳提面命令他不得不重视起来，原本不觉得紧张，却下意识在起身时，扣上了西装的扣子。尽管这件睡衣一样的小西装，怎么看也不像业务员该穿的正装，却在他身上显现了时尚而不轻浮恰到好处的优雅。樊星虽然年轻没什么经验，却有种沉静的气质，不像那些实习生一样咋咋呼呼整天念叨着狼性销售。樊星的性子给人感觉很是淡泊，不会咄咄逼人的贩卖焦虑，也不会虚情假意的拉拢关系。他讲方案时言简意赅，基本不会让对方没耐心听完就起身送客。谈单时也通常都以倾听为主，只在对方表现出痛点时推波助澜的轻点一下，哪怕对方提出多异想天开的需求，他也非常淡定，对于大部分不懂网络又因为自己公司没有做互联网宣传而焦虑的外行来说，这种平和有耐心业务员还是挺有优势的，不过今天就不用考虑这么多了，让他来单纯因为他比较帅。最适合对付今天这样的客户，暴发户的前台小三。
“就这种花瓶，专业的她听不懂，话家常她又嫌掉价儿，强势一点她怕露怯不跟你谈了，弱势了又容易搞出一堆没用的需求，后期维护起来极为麻烦。反正方案不改，她也不懂，你就对她笑笑，她饱受老男人折磨的少女心泛滥，就跟你签合同了……”
福祉路，到了。
下车时耳机里师父还在喋喋不休，车厢外热气蒸腾声音嘈杂，乘客拥挤而来，樊星轻轻皱眉，侧过身与上车的人擦肩而过，低头快步向出站闸机走去。
“欸？老祝老祝，那个…….你看到没？穿藏蓝色小西装那个”盛夏站在门口推了推祝言“你闻到没，他身上特别熟悉一个味儿，一个洗发水，什么牌子来着……”
“你特么到底想让我看见还是闻着“祝言推着箱子，背着包显然一脸的不爽，“咋不抠死你，这老些东西就不能打个车么？啊？”
按说这站都快到终点了，平时没什么人，赶上这两天农博会和附近学校的活动，下午3点，却比早晚高峰还挤。
“不是您要送我的么，您这都十八里相送了，我不得给个拎包儿的机会”盛夏刚回来，还不自觉的带着点首都人民那别具一格的口音，他背着硕大的包，单手拉着行李箱——同样的负重，祝言显得背包罗伞像是逃荒的难民，盛夏悠哉嬉笑，像个出来旅行的少年。
“你快里面点儿站吧，终点下呢，傻大个子挡人家下车...”祝言老母亲般把挡在门口的傻大个子拽到了车厢左侧不开的车门处。
盛夏和祝言挤在角落里，没有多余的空间，他没法坐在行李箱上，只能像一匹马一样站着。车厢里冷气很足，依然能闻到周围混杂的汗味和旁边女孩子身上的香水味。盛夏平时不用香水，倒也不讨厌这个味，只觉得乏味。不由得想起刚才擦身而过那个藏蓝色背影，怎么也想不起来那种熟悉的味道是什么，洗发水么？还是沐浴露？他手上的文件袋印着什么传媒，背影身形纤长，侧脸也蛮帅的，搞文艺儿的？不会是个尬舞喊麦的吧…… 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出来。
“还笑呢，盛哥，听见报站了么？”祝言认真的问。
“听见了，北辰通信嘛“盛夏轻快的吹了个口哨，”十五周年”
“你特么还没报道呢，别嘚瑟你们那破公司了，盛赫咺同志，我说的是这个么，我想说你路痴倒是打车啊，坐个毛线轻轨，你特么坐反了知不知道？”一副想掐死这个傻大个子的不爽样。
“蛤？”盛夏看了看车门上的报站器，果然他们要去的那一站是红色的点，而且中间隔着很多很多个红色的点...
“没事儿，听哥的，咱坐到滑雪场，再坐回来，反正按上车地点计费，你不出站也不多收你钱”盛夏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五官本就长得好看，眼睛尤其漂亮，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勾出优雅的弧度，即使在拥挤逼仄无暇他顾的车厢里，也是一笑倾城。
“对，反向坐到终点再坐回来，就有空座儿了”旁边的女孩帮腔“早晚高峰时候，很多人都那么坐。”
“不是，就三号线这长度，上班不得迟到啊”祝言显然无法理解这种浪费时间的技巧。
“就你话多！”盛夏一抬胳膊肘，撞了一下祝言的肚子，先是礼貌的冲旁边女孩笑了笑，回头对祝言说：“别老抱怨，一会哥儿请你吃烤牛肉”
“你的良心不会痛么，我请假给你找房帮你搬家，就请我吃个烤牛肉？”祝言的翻着白眼，要是没有眼皮挡着，这会能翻到车顶了“来我们公司跑业务的小姑娘都比你大方”
“再给你加瓶儿宏宝莱。”盛哥慷慨的打算多花两块钱。
“靠！”祝言用全国统一的问候语，表达了他的情绪。
那女孩说的没错，是可以反着坐到终点，等人少了有座，但是偏偏今天人就是多，跟他们一样反着坐到终点的人也不少。祝言还没驾照时候就在他家厂房空地里玩车了，拿到驾照之后，恨不得去一趟小区门口的超市都开车。他不能理解周围这些挤在一节一节的金属罐子里的人们，为什么生活在汽车城不自己开车，非要当罐头。越想越生气，要不是盛赫咺这个混蛋把车撞了，要不是盛赫咺这个混蛋非要坐轻轨，他何苦遭这个罪？
直到路程过半，车厢才渐渐有空地儿，盛夏和祝言一人骑着一个行李箱，就像以前上学时候春节回家抢不到票，俩人在车门口骑着箱子一样。他们对视一眼，似乎都想到这一点，不约而同的笑了。
“靠！太特么傻了。”祝言客观而深刻的评价了他们此刻以及当年的状态。
还没等盛夏回怼，祝言手机响了。
“西宁？谁？”祝言接起电话显然就没有跟盛夏的态度了，他十分不耐烦“啊，你就说你是卖服务器那个小王不就得了，还春雨传媒，西宁南宁的……”
盛夏摸出手机查了一下导航，轻轨下车之后不远就是公司宿舍，他租的房子也在附近，原本可以住宿舍，但是公司最近招聘了几个新人，都是外地的，宿舍房间不够。他家就在本市，也就没好意思申请宿舍。然而公司在主城区，他家在距离公司21公里外的潭西区，而且他也不愿意跟家人住一起，就让祝言在附近找了个小两居室。一边看着路线，一边想着这如同放逐一般的轮岗实习。
茶州虽然小，茶州分公司却是北辰通讯中业绩前三的分公司，但即便这样盛夏也不想来，不是因为没有总部的环境好，也不是因为城市小发展慢，仅仅是因为他不想回家。
絮絮叨叨：最近翻看年少时的日记，想到这个故事，开始写的时候就定下了“星”的名字，“束薪绸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今夕何夕兮，欢愉不知时光流逝。
三星就是参星，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这个故事叫《参商》
原定是寒星，觉得冷清，就改成了樊星。不要觉得没有“樊“这个姓氏，我认识很多这个姓氏的人……
盛赫咺名字也出自诗经，淇奥。
“《淇奥》赞美德才兼备、宽和幽默的君子，充分展示了男子真正的美在于气质品格，才华修养，表达永远难以忘怀的情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