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往日寂静的村庄自从过了腊月小年儿,夜黑风高的夜晚,时不时会有零星的烟花或者鞭炮声,把漆黑的夜空装点的流光溢彩,虽然只是瞬间划过,但也给人枯寂的内心带来一束光亮。
年就在眼前,小孩子最盼望的节日,虽然给大人无形中添了压力,但他们心里还是高兴的。劳碌了一年,夏种秋收吸干了农人脊背上的汗水。那些丰收的谷物又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弓着的腰板儿终于可以挺直了。冬,于农人来说,是一年中最的舒适的季节。地里的粮食收回了家进了粮囤,再也不怕旱涝。
每年的这个季节,村里的老人孩子或者中年男子们不去地里忙碌,找一避风暖阳之处打打扑克牌、走石子棋或者三三两两侃大山吹牛皮 ,乐趣多多。
马老汉日子最舒坦的也是在这冬季里。进了腊月门他也不再操心自己那一亩二分田了。冷天街上无人走动就逼着自己猫在家里不出门,天一见好转立马走去南墙跟儿晒太阳。那南墙根儿可是个宝,既能暖和身子,又能看人来人往感受人世间的烟火。
自从几年前老伴走了,马老汉更寂寞了。儿子儿媳嫌弃自己光棍老头子一个,一年到头不肯踏进他的破屋,更别说做了好吃的送来了。就连孙子孙女,也嫌弃他一天到晚身上臭烘烘的味道害怕招惹到他。每每听到邻居老刘,儿子儿媳带着孩子上门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他的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
儿子不上门,就连养老费也不给。为这儿他曾经厚着脸皮找上门去,但儿媳妇腆着的脸像雪山噘着的嘴儿能栓驴,臊的他老脸通红像做了亏心事一样落荒而逃。钱没要来日子照旧辛苦,心里越觉得窝囊,想再去又没了底气。为此,心一横找去队上。他蹲在队部门口咕噜咕噜抽着自己带来的烟斗,眼不抬话不说,任凭白色的雾气围着自己转圈圈。
自己家族的老侄子当了队支书,人比没上任之前更爱说话,见谁更热情了,对他亦是如此。当听他支吾着说要队里帮忙讨要养老费,老侄子二话没说一口答应,临走还从自己兜里摸出一包泰山塞进三叔的口袋,像送神一样把他请出大门外。
过了腊八就是年,小年一过春节很快就要到了。过了小年,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冒着白雾,一阵阵肉香米香在村子上空游串,人们油煎烹炸都在为春节做准备。只有马老汉一人闲的要命。自己光棍儿一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弄那么多年货作甚?又吃不了。再说,他也不会弄啊。
老婆子活着的时候,他当着闲手掌柜整天乐呵呵的,一切家务老婆全包了。要不都说家有贤妻万事不愁。
老婆子走了他像遭霜打过似的,落魄凄凉形如残花。人走了家空了他的内心也结冰了。以前老婆子手巧,今天包子明天花卷后天饺子,儿子一家几乎赖在这里了,眼看着儿子儿媳身上的肉越长越厚,自己的米面袋子越来越瘪,即便这样他都美滋滋的。人老了图的不就是儿孙绕膝之乐吗?
老婆子一走把家里的人气也带走了,他像被人遗弃的老草狗,每天夹着尾巴蜷缩在自己的窝里疗伤,心里的苦无处发泄。单凡儿子懂事,谁愿意把家丑外扬。
找过支书的第五天儿子就找上门了,把手里薄薄的几张票子吧唧摔在他的面前,一言不发腆着脸走了。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除夕那晚儿子一家又来了,说是要同自己一起过节。马老汉心里一喜,大年夜团圆的日子,有孩子陪伴也不错的。
儿媳妇来时拿的都是自己准备的年货,就连筷子碗碟也自己带着。脸虽笑的天花乱坠,背后却隐掩藏着厌恶与嫌弃。
马老汉瞅瞅饭桌,自己喜欢的能吃的菜一个没有,自己面前的筷子还是自己去拿家里的。好歹也是年夜饭得吃点儿吧,他夹了一块炒鸡块儿,半生不熟的东西不仅嗝得牙花子疼,嚼不烂咽不下又怕媳妇嫌弃,于是眼一闭活生生地呑下去了。
儿媳逗着孩子一旁格格笑,各自扒拉着手机没人理他,他趁人不备偷偷溜出屋子,又摸索了南墙跟蹲在那里,心里的堵与满天的烟火,噼里啪啦热闹的鞭炮声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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