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躺在孤独山村里
青林涩染着双目
几缕炊烟下的土房
浸着池塘的荇藻
揉碎滴入我胸膛
我从城市归来
四月春风不似从前
土房不再是土房
水泥砌成的模样
外壁镶嵌着白净的瓷砖
我应该欢喜,可我何来悲痛
我寻找铁环,铁钩
木陀螺,破旧弓箭
从脏乱的角落翻出
再没有该有的形状
它们诞生于爷爷的双手
被我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爷爷的黑发变成白发
它们也被岁月燃得苍老
我走到隔壁颓败的土墙
只有它们像从前一样
房子的主人早已死去
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
笑容在我童年的梦里
我看见一个年幼的自己
带着不似我的笑意
走进颓败的土墙
老人递给他所有的糖果
而他陪着她,哪怕不说话
我走到翠绿的田野上
我曾于此种过秧苗
长辈种的是农民的生活
而我种的是孩子的欢笑
我曾于此摇动打谷机
带壳的谷子抱团飞进
待它们飞出时,一地碎壳摊开
便卸去了黄色的外衣
我多年再未见过打谷机
我不知它是否早已死去
我没问爷爷,哪怕他爱我
胜于自己的生命
我踏过熟悉的小巷
十几根木头堆在一旁
一群孩子曾带着天真
在此打枪战,捉迷藏
无忧无虑地欢笑
那条黑狗还活着,小巷旁
像十年前一样睡躺
它看了看我,没有吠叫
也没有起身摇尾讨好
它大概也老了,从黑狗变成老狗
不愿搭理我这个熟悉的生人
我踩着余晖的旋律回家
我不愿再看群山一眼
它们是多么年轻啊
看着我们一代代出生死亡
于是这座山村更加孤寂
比卧在天山吹风更冷
而我的灵魂烧成土房
容我的身躯慢慢睡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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