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

“我不这么说的话，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村里土豪菅井家的女儿恋爱了，对象是村东头土生家的女儿。

这一爆炸性新闻几乎一晚上全村都知道了，但土生的爹妈还是像不知情似的照常洗衣做饭种地，丝毫没有过问。

土生给吓得，最开始就背了把锄头回家负荆请罪，顿顿都当最后的晚餐去吃。结果不禁没少胳膊少腿，脸还逐渐圆润了起来。

尽管自家爹妈没说什么，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还是少不了的。不过淳朴的村民们大多讨论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内容，土生也就没那么在意。

但有一点，土生非常无奈，甚至觉得自己都可以当成活标本去写一部“人言可畏”的血泪史。

那就是，关于那天晚上的各种传言。

“然后你就说了一大段情话，当场扑到了菅井家的大小姐——”

“停，てち，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我把六个版本都告诉你了，怎么可能一个都没对。”

“六个版本最后都是我当场扑到了她！我在你们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斯文败类咯。”

土生气得把锄头狠狠地砸了下去，顿时地面抖了抖——那是不可能的。

“砸啥呢，你再砸大地母亲都不会为你转身的。”平手拈着狗尾巴草，对土生的发泄不以为意。

“我干活去了。”土生转头就走。

“你等等！”平手赶紧叫住土生，“你讲讲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啥呗？搞得全村都知道了贼刺激。”

“我还真以为你是个品行清高不好这事儿的人呢结果直接就看上菅井家的小姐了，了不得啊。”

闭嘴吧你！

土生恶狠狠地糊了平手一脸。

土生觉得自己真冤。初次约会被人偷窥到就不说了，名誉也全毁了，什么狗屁淳朴乡村，个个都是文春出来的吧。

事实上土生和菅井的初次约会，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就连唯一的那个吻——都是菅井主动的。

当土生颤抖着把那朵花别在菅井鬓发上后，手更哆嗦了。菅井对她笑，笑得土生都不知道怎么呼吸了。嘈杂的虫鸣也显得如此应景。

真好看，她是我的。

土生知识水平只到小学，只能这么粗暴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她觉得找个晚上约菅井出来真好，这样除了自己就没人能看见这么漂亮的菅井了。

她觉得找个有月光的晚上约菅井出来真好，月光下的菅井就像下凡的仙女。

啊呸什么比喻，土生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仙女都是要回去的，她可不能让菅井走。

土生哆嗦着摘下眼镜，扯着衣角用力擦了一下想更清楚地看着菅井，然而菅井突然就这么踮起脚凑上来亲了她嘴角一下。

土生单身这么多年，清纯得像张白纸。被菅井这么一亲，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然后清纯的土生没拿稳眼镜，她赶紧蹲下扒拉着草丛。

清纯的土生发现了草丛里的一双眼睛。

清纯的土生尖叫了起来。

于是第二天全村人都知道她跟菅井好上了，清纯的土生也成了污污的土生。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平手贼兮兮地凑过来说：“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对象是菅井家的小姐我早就乐开花了。”

“扪心自问你这么说对得起你的梦中情人吗？”土生瞪她。

“对啊，你说你都追上菅井大小姐了，是不是我跟ねる也有戏啊。”

長濱ねる，村长女儿，东大毕业，俗称“知识分子”。现在暂任村里的小学老师。

土生虽然不懂东大毕业后为啥还要回来，但一想到村长含辛茹苦养大的如此优秀的女儿（有可能）被平手拱了，她就特别心疼村长。

“说话，发什么呆呢。”

“说啥，我心疼村长。”

“你心疼他干啥。”

“没啥。”

長濱就辅导了几天平手的功课，就成了平手的梦中情人。

“我跟你说，ねる好可爱的。”

“嗯。”友香也很可爱。

平手放下手里的锄头，跳上了旁边的石头。

“我以后，绝对要去城里，我要成为一个和ねる一样聪明有才华的人，然后堂堂正正向她告白。”

“哦，真有志气。”你也知道现在告白没戏啊。

“土生你呢？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去干嘛，不去，读书太烦。”

“你这人，怎么就知道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呢？”平手跳下来，拍了拍土生的背，“你不去读书，怎么混得更好，怎么让你家大小姐生活得更好啊？”

“守着土地有错吗？凭借这个我就可以让友香生活得更好你不信吗？”

“你愿意，你问过你家大小姐愿意了嘛。”

平手撇撇嘴咕哝着，不想跟土生争这个。

土生愣了愣，想反驳却找不出什么话。

“行了你，挖挖挖挖，这块你都挖一下午了，你是要挖石油吗。”土生爹拿下锄头，把她往家里赶。

“爹啊。”

“干哈。”

“我要是……我要是说我想去城里读书，咋办？”

“什么咋办不咋办，你想读就去读啊。”

“可是家里的事…”

“没生你时家里还不是照过？缺你一个劳动力？”土生爹把锄头换了个手，“你还是先管你自己吧，小学成绩就那样，还厌学。”

土生一个趔趄差点没摔田里。

刚到自家院子家里养的那条狗就朝土生扑了过来，龇牙咧嘴摇尾巴。

“去泡点茶。”土生爹把锄头递给土生，“来客人了。”

土生应了声好，转身去了厨房。

搞毛。

对方家长都找上门来了，这茶怕是不能喝了。

土生端着茶，手抖了抖，看着面前的客人，声音软糯地喊了句“菅井伯父好”。

面前的男人点头：“你好，你就是瑞穗？”

“是我。”土生心里十分忐忑。

“就是鄙人女儿的——”

“嗯咳咳咳。”土生演技浮夸地打断了他，“是我。”

虽然自家爹妈知道这事儿，但毕竟还没表过态，土生觉得这么露骨还是不太好。

“这次前来，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请说。”说话的是土生爹。

土生觉得这还有什么可商量，看这走向都是来棒打鸳鸯给你一笔钱（这个不一定）让你走人了。

“可以离开我的女儿吗？之后的补偿尽管提，我会尽力满足。”

你看吧。土生差点就扶额了。

“补偿——？菅井先生不愧是村里富豪，相当有生意头脑呢。”土生爹不疾不徐地说，“把这种感情的东西物化，想必先生和夫人感情不甚融洽吧？”

“承您吉言，还不错。”菅井父不为所动，“所以土生小姐的意见呢？”

“我？”

“当然不分啊。”

土生理所当然地看着菅井父，心想就这么屈服于你友香指不定要拧掉自己耳朵。

“……”菅井父被土生这股理所当然的气势噎了下，指甲轻轻地敲了敲杯子，“你说你和我女儿交往，不就图的家产吗？我现在补偿给你一大笔让你一辈子都花不完，还不划算？”

土生觉得按剧情走向自己是不是应该泼岳父一脸茶，然后哭着说“我和友香才不是那种关系”再冲出家门？

可惜土生爹制止了土生，使了个眼神让她出去。

出去就出去，土生佯装生气地离席，心想她爹一种田的怎么这么靠谱，一个眼神简直帅。

在外晃荡了很久的土生觉得还是应该把岳父的行径告诉菅井，于是翻进了菅井家的小别墅（为什么这么熟练她也不知道）。

幸好菅井正坐在院子里不知道想着些什么，土生也就免去了翻上二楼的麻烦。

“友香！”

“？瑞瑞？！你怎么来了？”菅井扑进了土生怀里，一脸震惊。

“来告状。”土生翻白眼，“岳父……我是说你爹，太套路了。”

土生把来龙去脉跟菅井捋了一遍，菅井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这脸黑的，土生心想，这事儿有那么严重吗？

“瑞瑞……”菅井欲言又止，“我爸爸，应该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你不会，要提分手吧。”土生捂胸口。

“你再说一遍？”菅井盯着土生。

“没事……你继续说。”土生心虚。

“我爸爸他对这些事一直很执着，他对我不会怎么样，可我担心你。”菅井低下头，“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你在这里很难安定地生活下去的。更何况……我担心他会针对你全家。”

土生皱眉：“岳父原来是这种人。”

“这不是重点！”菅井捏了下土生的胳膊，“他只是对这种事特别在意而已。”

“所以我们要怎么办？”

“瑞瑞，我们”菅井盯着土生的眼睛，仿佛要从里面汲取无限的勇气。

“我们私奔吧。”

我的亲娘啊。

土生的大脑当机了。

大小姐们的脑回路都这么清奇的吗？

“友香，私奔不是最根本的解决方法——”

“你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但我觉得应该有——”

“那就私，你跟我一起逃到城里，后面的事我可以解决。做出这种宣誓决心的事之后我爸爸应该就不会把你家怎么样了。”

土生很为难，因为菅井压根儿就没在听她说话。

“……你果然还是不愿意吗？”

“不是，友香，我是觉得——”土生抬头辩解，然后看见了菅井的眼睛。

那双澄澈的双眼，摇曳着悲伤。

去他娘的最佳解决方法！我要跟她私奔到天涯海角谁也别想拆散我们！

土生心里只剩这个想法，然后把菅井抱进怀里轻轻地亲吻着她的头发。

“我愿意，我愿意，去哪里我都跟你一起。”

“那就好，收拾下东西我们明晚就出发。”菅井开心地蜷缩在土生怀里，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开心。

怎么别人私奔都那么悲壮，我们私奔就像出去旅游似的？土生隐隐地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回到家的时候菅井父已经走了，土生爹正泡着脚，头也不抬地对土生说：“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土生到处看了看自家屋，“爹你是怎么打发菅井伯父的啊。”

“小孩子别管。”

“爹我明晚要跟友香私奔。”

土生爹差点没踩翻洗脚盆。

“你干嘛？”土生爹“噌”地站了起来。

“爹你别激动！听我说！”土生赶紧安抚亲爹免得挨打，“友香让我和她一起去城里，我这不是前几天也想去城里读书么……你看看是不是很赚？”

土生爹想了想居然无力反驳。

“读书就读书，私什么奔。”

“先私奔，再读书。”

“……你是仗着我们好欺负吧，你以为你和菅井家大小姐的事我们什么也不说就是默认了吗？我告诉你——”

“你说对了。”土生妈插嘴。

“所以，什么时候出发？”

“明晚吧，悄悄地走。”

“这么急？家里那田还没搞完呢。”

土生低头弄着手指，十分愧疚。

“唉算了，你赶紧回屋收拾行李，要去读书就别想这些事了。”土生妈把土生往屋里轰。

土生也是第一次进城，行李多得跟搬家似的。

“妈你别塞吃的了我不是去郊游的……”

“哦。”

“爸你别塞衣服了我穿不下……”

“哦。”

“那你自己也别塞那么多连环画啊！”土生爹气结。

“哦。”

约定的私奔时间就这么来了，土生心里却乐得跟出去度蜜月一样。

虽然心里也有对家的不舍和对平手早日拱到長濱的美好祝愿。

“友香！”土生对着早早等候在村口的菅井大力挥手。

“你来啦，我们走吧。”

“等下这什么？”土生看着停在一旁的黑色私家车，顿了下。

“我家的车，司机伯伯很靠谱的，走吧。”

被拉上车的土生愈发觉得这是在出门旅游了。

车上的土生懒散地靠着座椅，看着窗外一瞬即逝的景色，逐渐感觉到了睡意。菅井已经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土生轻轻的伸手，想把副驾驶那条毛毯扯过来盖菅井身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看清了司机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土生的惨叫划破天际。

“瑞瑞你叫什么呢……”菅井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坐直了身体。

“岳岳岳岳父不不不不不是，菅井伯父！！”

驾驶座上的司机，正是当日拜访土生家的“菅井父”。

菅井“噗嗤”笑出了声，摇了摇头对土生说：“他不是我爸爸啦，他是管家伯伯。”

什么？

那你那天来我家咋咋呼呼啥？

“我爸爸也没有反对我们的事。”菅井捏着土生的脸笑着说。

啥？土生有点懵。

“瑞瑞果然什么也不知道。”菅井笑着把土生的头掰了过来。

“我不这么说的话，瑞瑞会和我一起走吗？会和我一起去城里吗？”

“瑞瑞你总是想着村里的事，根本没考虑过出去吧？”

“我爸爸呢，和土生叔叔是同学，从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所以才没有反对不反对这种事，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土生叔叔一直很苦恼瑞瑞你成绩不好又厌学，所以我才出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你不会……生气吧？”

“为啥我总是被蒙在鼓里啊……”土生泄气。

“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啊。”菅井抱住土生的双肩，安慰。

“不过，有件事友香你是不知道的。”土生突然握住菅井的右手，“我的确没想过离开村子，但这是之前的事了。和你在一起后，我满脑子都是怎样才能和你永远在一起，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会和你一起去城里的。”

“不如说，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

虽然成绩很差但说情话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嘛，土生同学。

司机咳了一下，菅井脸红着抱住了土生。

私奔吧。

“话说我还挺心疼てち的，朋友偷偷跑了，自己单身还是单身。”

“てち？你是说ねる家的小朋友吗？”

“她的确喜欢ねる啦——等等你说什么？？”

什么叫“ねる家的小朋友”？

“字面意思啊，这人在很小的时候就夺走了ねる的初吻偷走了她的心，居然还忘记了，是我早就生气了。”

“哈？？”

“不然你以为ねる为什么要回来？”菅井托着腮看着土生，“陪她长大这种事，也只有ねる有耐心了。”

这人从小就这样活该追不到ねる啊！土生震惊地想。

躺在床上的平手突然一阵恶寒。

#乡村爱情故事

#垃圾lofter居然屏蔽私奔俩字，不然这么接地气我才不想用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