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11）

石楠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快夜里11点了。

简单收拾一下餐桌，石楠把酒瓶拿在手里：“爸，我把剩下的酒带走了。事情过去几十年了，您也别想太多，早点休息吧。”

人心里真不能藏有太多秘密。

近些年，石楠爸有时候一个人在家，偶尔也会把自己喝醉，所以石楠妈不让家里备酒。

拎着剩下的半瓶酒下楼，小区路灯把石楠的影子向三四个方向拉扯，每一个影子都细长而孤单，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坐进车里，逼仄的空间反倒让石楠感觉舒服了一些。

锁上车门，放倒座椅，脱掉鞋子，石楠像母亲一样，蜷缩起双腿，把自己侧歪进坐椅里。

石楠想，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只要不死，谁的日子都得过下去。

石楠拿出手机看，十几条未读消息。

父亲母亲，还有丈夫马凯和儿子马跃腾的消息，永远都在微信里置顶。

石楠看了一眼几个小时前，马凯回复她的微信：好的宝贝，注意安全。

这个叫了石楠二十年几年“宝贝”的男人，石楠越发觉得不了解了。

当初，石楠妈不同意石楠嫁给大他7岁的马凯，说：真说不出马凯哪不好，就是这孩子太会说话太会来事儿了，哪哪都好反倒让人有点儿担心。

石楠最喜欢的就是马凯每天甜腻腻的叫她宝贝，嘘寒问暖。石楠什么都不想要，就想嫁给马凯，想被他宠溺。

石楠母亲说马凯高中没读完就当兵，以后夫妻交流都会成问题。石楠说马凯阅历特别丰富，研究生都比不上他。

石楠母亲再劝，石楠就说：“都睡过了。”

石楠母亲再不说一句反对的话，反倒张罗着让他们赶紧结婚，买了一套学区的二手房给石楠做陪嫁。

石楠和马凯一直留着这套房没卖，马凯说这是他奋斗的动力。

马凯听石楠告诉她妈说他们俩“睡过了”，气得狠狠的训了石楠一顿，说她无脑，以后让他在石楠父母面前抬不起头来。

马凯脑子活络，情商特别高，前后几任局长都非常喜欢他，尤其是那位从财政局长位置上兜兜转转升任到副市长的李存才，对马凯更是信任有加。

前前后后，马凯一共在职进修了三次，最后拿到了党校在职研究生的文凭。尤其在李副市长的关照提携下，马凯终于坐到了区财政局大局长的位置。

马凯的会来事儿，在整个财政系统都有名气，男女老少通吃，谁都喜欢他。尤其靠上了李副市长这棵大树，连石楠的提职晋级都跟着顺风顺水。

只是最近几年，风头吃紧，马凯收敛了很多。

石楠歇够了坐起来，穿上鞋子，准备发动车子回家。

这辆黑色迈腾刚换不久，马凯说她之前开了三年多的红色宝马X5太扎眼，找了个机会，原价抹帐抹出去了。

结婚20多年，马凯的工资卡一直都放在石楠手上。他告诉石楠，把他们俩的工资奖金都存起来，一分别动，留着养老。平时家里的开销都是马凯另外给石楠，包括石楠的衣服、首饰、包包、鞋子，统统都是马凯给她买，而且都是国际一线，那些奢侈品的牌子，都是马凯教石楠认识的。

爱八卦是机关单位女人的特质，看见石楠穿新衣服，背新包包，必会说的就是：你家马局最懂女人。

石楠知道这话里有羡慕，有嫉妒恨，也有实情。马凯懂的女人不止她一个。

石楠问马凯哪来这么多钱，马凯说和朋友一起做投资，赚了不少。马凯还给两个人都在香港的永隆银行开立了账户，每个人每年转进去5万美元。

石楠前段时间查了一下香港账户的余额，已经有110万美元了。

石楠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马凯在北京给儿子买了房子，还有上海的房子，三亚湾的房子，婆婆家马凯弟弟妹妹的房子……

石楠越想心里越不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石楠不想想那么多了。

车子转过长长的弯道进入地下车库，石楠远远看见马凯正蹲在他的雅阁车前拧车牌。

那个位置是监控盲区，这是马凯告诉石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