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归来话尽孝
■老吴所求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今年的清明节,天气却是格外晴朗。和风轻拂,丽日暖照,山川明秀,鸟语花香。往日清冷寂静的乡村,山峦田畈,荒野阡陌,汇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行色匆匆的各色路人。衣锦还乡的商贾,飞黄腾达的政客,客居异乡的游子,打工谋生的农人,他们在这个特殊的节日不约而同地回到了这块熟悉的魂牵梦绕的故土。
一束束鲜花,寄托着孝子贤孙的绵绵追思;一抔抔黄土,填满了孝子贤孙的拳拳孝心;一柱柱高香,奉献出孝子贤孙的悠悠虔诚;一串串鞭炮,昭示着孝子贤孙的缕缕敬意;一匝匝冥币,诠释着孝子贤孙的句句祈求……
是的,他们是返乡祭祖的。
我从没怀疑过他们对先祖的这份顶礼膜拜的虔诚,也从未怀疑过他们对过世亲人的这份绵绵不绝的追思和缅怀,因为长眠于斯的,也许是他们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抑或伯父伯母,同胞兄弟。不然,我不会成为这支声势浩大的祭祖队伍中的一员。我只是觉得,在这支血浓于水的祭祖大军中,有着太多太多不堪回首的零碎思维让人不得不辗转反思……
一对含辛茹苦的老父母,养育了四儿两女。四个儿子成家立业了,父母也老了。面对赡养二老的责任,四弟兄推三阻四,风烛残年的老俩口最后不得不按四兄弟达成的“君子协定”,被按月轮流领养。
一对老实巴交的老父母,养有三个儿子。长子鳏居,次子和幼子勉强娶妻成家。为了仅有的家财(三间土坯房),次子和幼子争来斗去,互不相让,最终把老父逼得喝药自尽。
……
也许有人会说,在那个荒谬愚昧的年代,乡下人的素质差,这样酸楚的往事司空见惯;也许有人会想,在那个积贫积弱的环境,农村生存条件差,这样凄凉的境遇可以理解。是的,这可能是勉强说得出口的辩词,但绝不是可以掷地有声的理由。
现在,他们的父母早已离开了这个当年让他们感到没有多少温情和留恋的尘世,墓前树木阴翳,坟上荒草萋萋。可是他们的儿子儿孙纷纷前来尽孝了,屁颠屁颠地,抽着好烟,开着小车,捧着鲜花,挎着香袋,带着纸钱,炸响着震耳欲聋的鞭炮,甚至给老爷子捎去了用明星艳照做好的“结婚证”。更有大手笔的土豪,在这个经济尚欠发达的乡村,为已故的父母修个墓,竟花销了几万元。老人们生前没享过什么福,现在时代不同了,儿孙们腰包里票子塞得满满的,也该他们在那边享享福了。
他们在祭拜先人、求财祈福的同时,会不会有一个讳莫如深的隐秘?那就是良心深处的愧疚和自责,使他们企图通过眼前的“尽孝”,让不安的灵魂获得彻底的救赎。当然,这种现象不具有普遍性,我这里也绝非讥议所有的祭拜者。
但是,他们的灵魂真的能够获得救赎吗?
先贤孔子有言:“……子欲养而亲不待也。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可得见者,亲也。”对于我们来日无多的父母,与其在他们死后大把大把地“烧钱”,不如趁早珍惜眼前,让风烛残年的老人们真正过好一个个幸福的晚年。要知道,勤俭朴实一生的父母对于奔波忙碌的儿女们原本没有过高的奢求,一个电话,足以让他们睡好几个安稳觉;一次探望,足以让他们开心快乐几个月;一杯清茶,足以让他们精神矍铄;一杯浊酒,足以让他们回味绵长;一把蒲扇,足以让他们清凉整个炎夏;一件棉衣,足以让他们温暖整个寒冬;一台大彩电,可以让他们如食甘饴;一枚硬钱币,也能够使他们笑逐颜开。
在孝的海洋,我们所做的永远只是浪花中的一滴滴水珠,微小而不事张扬;在孝的蓝天,我们要做的永远只像维系生命的空气,平凡而不可或缺。行孝,没有财富的多寡;尽孝,不分地位的高低。最紧要处是,不要企图买下一座海市蜃楼,当作孝敬父母安度晚年的栖居之地,不要让孝敬父母的心愿成为父母走后坟前墓后的丛丛蒿草。一如作家毕淑敏所言:“‘孝’是稍纵即逝的眷恋,‘孝’是无法重现的幸福,‘孝’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往事,‘孝’是生命与生命交接处的链条,一旦断裂,永无连接。”
中华民族是具有崇高道德风尚和道德价值评价体系的民族。“孝”是这个道德评价体系中永不枯竭的神圣支流。惟其如此,清明节也演绎成为民族精神血脉中最重要的血球 ,它已经远远不是一个久远的节日招牌,也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凝滞的文化符号。“清明文化”的传统道德价值的感召力和影响力已不逊于春节。因此,2007年11月,国家顺应民心民意,把清明节列为法定节假日,让更多人们寻根问祖,祭拜亡灵,饮水思源,感恩思报。这无疑是社会文明的进步,更是快节奏的时代于人们心灵的诉求。
但是,为了不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更为迫在眉睫的是,从我们自身的实事、小事做起,让我们的父母在告别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多一份温暖和平静。
请记住,尽孝,绝不是荒草萋萋的坟前墓后那一束素馨的鲜花,一沓枯黄的纸钱,一缕缥缈的青烟,一抔潮湿的黄土!
(原载《杂文报》,后辑入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红安散文百家》)
祭祖归来话尽孝(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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