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人生，总是有很多事情还没弄明白；结局，却已经注定。

    “我背靠着墙，躺在母亲的旁边，听她讲她过去的事情……旁边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已经熟睡。说到他们的生日，母亲一直重复几次，怕我记不住——那时我11岁。可是，突然，炕下对面水缸盖上放着的咸菜碗，居然跳下来在地上打转；几乎同时炕下左边墙下的四扇柜的门也自己打开、关上……我开始没多想，下地把碗放回原处，又关好柜门；可我刚上炕，碗又跳下来打转，门也又自己开关……我索性下炕，很生气也很用力的把碗蹲了一下，柜门也用力关好，似乎用了咬牙切齿的劲。然而它们也生气了，没等我上炕，碗以更快的速度跳下旋转，柜门也开关更紧急了……我站在原地惧怕起来，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几乎窒息——这时听到母亲叫我：‘金莲，别怕，过来，那是你姥姥叫我呢！’这一句话话音刚落，碗原地不动了，柜门也开始开着安静了。母亲接着说：‘以后你弟妹就交给你了，照顾好他们，嫁人别走得早了，否则他们会受苦的。俊莲的生日是4月29，五儿的是腊月初三，运莲的是6月15，记住了吗？’我说‘记住了’，她似乎放心了，告我给弟妹盖好被子睡吧，我可能也累了，很快入睡了。”

        我和弟弟小时候总爱缠着母亲讲这段故事，并且不停的问：“为什么碗会摔下来转却不坏？”

      “为什么柜门会自动开关？”“为什么太姥姥要以这种方式叫外婆？”

      “为什么碗和柜子会听外婆的话？”

        “为什么……”

        那会儿年幼，我们一直带着好奇和探究听故事，也不懂得体味母亲的苦难和心思。

        我们也喜欢听母亲讲她在庙里上学的故事。据说，他们上学所在的是破庙，具体什么庙已经没有了痕迹，老人们说那庙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并且，每到晚上，如果哪天晚下学，门口的煤池里，就会不断地洒出煤来，老师同学们出去看什么外人也没有。再后来老师觉得蹊跷和害怕，母亲们便没有再晚了才放学回家。而村里在庙中居住过的几位孤寡老人则说，庙里不能住。因为到了深夜，母亲她们上课的房间里，灯火通明，几乎和白天一样明亮，并且有一帮穿大清时期服装的人在里面吹拉弹唱……我们那会儿一直好奇，为什么那些人会在晚上出现，他们白天在哪里？也总缠着母亲问，他们是不是认识太姥姥之类的问题。母亲则总是笑笑说，可能吧！

      其实母亲只上了一年级就辍学了，我们好奇的问题，母亲自然解答不了。甚至，现在很多问题科学家也依然没有答案。但我觉得，正是母亲一个个的故事，让我们拥有了更多的思考和探究及收获。现在写他们以表纪念，回想一切，转碗的故事，是母亲命运转折的开始。

      母亲所在的家庭是传统的中医世家，就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外公已经在打算挑选加班人了。由于“传儿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祖训，母亲他们注定是家族里的外人。

      母亲说，因为外婆嫁给外公时，外公已经是60出头、儿成女就了。外婆由于父命难违，在外公救治了她父亲的恶疾后，一句感谢救命之恩便把外婆的一切交给了一个不曾珍惜她，不曾相信她的男人！

      当时的外婆，微微自卷着前额一圈的乌黑秀发，净白俊秀的鹅蛋脸，明澈的一双细单眼皮、精致而小巧的眼睛，合体的灰色中式服装上，前胸总别一只金色的钢笔。那会儿，外婆还是一名高中生。以至于外婆教母亲们踢毽子和挑沙包时，外人笑话“大孩子和小孩子”。

      外公虽然精神矍铄，相貌堂堂，一双浓眉大眼，标准的双眼皮，可是头顶的头发已经秃的发亮。尽管外公16岁已经是持证医师，在县城坐诊，并且很有名气了。但母亲心里，外公名声再大，大不过年龄大、思想传统对外婆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