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说是去年年底的事了,那天很巧,我弟学校放假,我们一家子也刚好去县城办理社保卡,二叔家实在是热心,一定要送我们去学校。而我弟虽说是放假了,可还留在学校里补课,早上很早就要到,二叔那天早上便天蒙蒙亮就来我家接我们走,这是前话。
二叔到我家门口就一直在打电话,坐在车上也讲了好几分钟,挂了电话后,才慢慢地说附近有船出事了,船上死了三个人,有一个是兴隆的,还有两个是船老大夫妇,尸体还没找到,还有三个人爬到船顶上活了下来。一听这话,大家都很震惊,兴隆的,那不就是我们这个村。妈妈问那知不知道姓什么,二叔说好像是姓冯。听到这话,姓冯的,兴隆还有几家姓冯的,还要在船上工作,不就是我们兴隆二队后面一户人家吗?大家的神色凝重起来,弄不好就是他家,他家确实有个儿子在船上开挖机,挖机是自己家和另外一家合买的,人和挖机在船上挣两份钱。工资很高,人过了年才36岁,儿女双全,正是好时候。
二叔家也有船,所以海上的动静他们都十分敏感,有什么消息也是第一时间知道。就这样,在太阳升起前,我们就听闻了这个噩耗,但没有确实的证据,大家心照不宣地选择沉默。
后来回到家就开始听到有三五成群的人开始说冯家的事,开始说有个船沉了,死了三个人。消息传的真快。
吃完午饭坐在门口,看到后面大伯家的大嫂穿着军大衣走过来,妈妈招呼她从哪儿来,她说今天上午在县城,她和冯家媳妇儿是好朋友。冯家在县城买了房子,儿子和媳妇住在县城,老夫妻俩还留在老家,我听着大嫂和我妈谈话的意思,大约是婆媳关系很不好,所以分开住也是理所当然。大嫂问我们知道冯家儿子的事了吗,我们自然是知道了,她说今天上午和另外一个人约着一起去瞧了瞧冯家媳妇,这是天塌下来的事。
后来很快,就有消息说有一具女尸被找到了,说不是船老大的女人,是另外一个人的老婆。但是时间过去好几天也没有找到冯家儿子的尸体,没有尸体,连正常的理赔程序都走不了。冯家儿子走了,留下老父母,妻子和一双儿女,她们还要生活,县城买的房子还要还房贷。
大家谈论的越来越多,我也大概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那天大约是船上有个地方坏了,便打电话给海上救援队,过了一会儿,这个坏了的地方不知怎么被船老大和他捣鼓捣鼓修好了,便又打电话给救援队说是不用来了,既然说了不用来了,人家救援队在半路上就回去了。但是没想到发动机又发动不了,这下彻底坏了,船就沉了。
后来有一天,大奶家的四姑来看望大奶,顺便来我家坐坐,不知怎么也说到了这件事。四姑说人到现在还找不到,说不定在挖机上。四姑家以前也有船,所以对船上的事懂的多一点。四姑说,船要沉前面那时候,一定是十分凶险,船老大一定会叫挖机把货物往下卸,那这冯家儿子顺理成章应当坐在这挖机里,要是船身一动,可能挖机就倾了下去,这挖机到了水里,门就不可能开开,所以人是极有可能在挖机里的。但是人具体在哪儿要问生还的那三个人,问问当时情况,人有没有在挖机上。
可是打捞挖机要花很多很多的钱,挖机可能买了二十多万,要想打捞上来还要二十万,而且还不确定人到底在不在这挖机上,真是给人出难题啊。
到处已经是沸沸扬扬,冯家还瞒着儿子他妈,儿子他爸天天早上天不亮就出门去县城,他妈妈不知道为什么,问是不是儿子家吵架了,他爸爸说儿子家永远都不会再吵架了。我奶奶听到这就叹气,这儿子他妈妈怎么那么迟钝,都到这时候了怎么还意识不到话里有话。他家几个闺女都回来了,为了瞒着他妈,都住在街上不敢回家。这都快过年了,大年三十不回来,大年初一不回来,难道瞒一辈子吗?
后来,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告诉了冯家儿子他妈,他妈妈就在家哭,总要让她哭出来的。后来听人家说大年三十冯家父母去了县城和儿媳、孙子孙女一起过年,好歹还是一户人家。
过年后,不知道哪一天,说是人找到了,送到了殡仪馆。理赔的路还很难走,毕竟船老大也死了,本来说船老大家有两条船,一条失事,沉了,还有一条被扣在了码头,好歹落下一条船还能给个说法。但是扣了几天,有人来说这船是人家租给船老板的,这下连租金都不要了,把船开走了,人家的船开走天经地义,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努力地活下去,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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