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原名……”舛兄迟疑了一下,终是释然,道,“原名索兰镇廿。”
“我的父亲是胡人,姓索兰镇。胡人近百年来加大了向中原学习的力度,所以起名方式也与中原相同,父姓在前,母姓在后,可在中间加一个字以区分。可是,小泱,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我的名字,只有两部分。这不是因为我是嫡系,而是因为我的母亲是一个不知姓名的哑巴,是个中原人,沦落到草原,被父亲救起,并成为了他的妾。”
“我的父亲虽只是一个普通的胡人,但因为部落里男丁稀少,所以也有不少的妻妾。我的出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惊喜,反而给他增添了麻烦。因为父亲,已经有太多个孩子了,我的名,‘廿’,就是因为我是父亲第二十个孩子。以父亲的能力,实在是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
“不知小泱知不知道,胡人,是不会有领主的。可我却生来便拥有领主。而母亲也只是个没有领主的凡人,所以,她便被怀疑不忠于父亲。野种这个标签,自我出生以来,便牢牢地贴在了我的身上。”舛兄浅笑着说着这些,冷漠而淡然,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等等!”徐南夜打断了他,疑惑道,“舛兄你有领主?不会吧,我怎么感知不到?”
舛兄无奈浅笑:“可能是因为,我领主的天赋比你的冰雪领主要高些吧……”
徐南夜膛目结舌:“这,这几乎不可能啊!”雪山宗领主的天赋,虽也有高低之分,但即使是天赋最低的领主……在大陆上也算是上等的了,舛兄他的领主竟然……
[天赋高的领主可以感知出天赋相对低的领主,反之则无法感知到。]
“可事实……”舛兄无奈了,安抚地摸摸徐南夜的头发。
“好的吧。”徐南夜垂头丧气地接受了现实。一直以来,在大陆上,除去雪山宗和墨莲宗,就没碰上过她感知不出的领主,结果突如其来地就碰壁惹……
“噢,难怪你知道我是雪山宗人!”徐南夜恍然。只有雪山宗人才有带雪的领主,这么看来,这家伙会知道她是雪山宗人,简直天经地义!难怪呢!
“……”舛兄浅笑无言。
“你的领主是什么啊?”徐南夜感兴趣地问。
“待会再说。”舛兄神秘地笑笑。
“总之,在家里呢,我和母亲不被任何人待见。后来,父亲在我六岁那年,去世了。理所应当的,我没有得到任何遗产,母亲失踪,我只好一路流浪,莫名其妙地到了中原。那时候,我八岁,正赶上中原战乱。于是我便被抓去当军厨。”舛兄淡然得让徐南夜感到有些诡异,若不是知道他的为人,徐南夜会以为他在用戏本上的故事搪塞她。
“然后呢,一路征战,我的职位也越来越大,最后,我造反,推翻了前朝,二十八岁登基,然后,我平平稳稳地做我的王,一直到了我三十二岁,也就是现在。”舛兄笑了。
“……嗯,内什么,舛兄你,含、含蓄点……”徐南夜不知该说什么好,造反什么的,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真的好吗……
舛兄无谓地笑笑。
“额……?”徐南夜一时没反应过来,“没了?”
“自然。”舛兄浅笑,又正色道,“只是小泱,我希望,你不要可怜我,也不要讨厌我。我虽然自小便被如此对待,但我其实很幸运,因为我那神奇的领主,我才能活到现在,甚至到了现在这个位置,而我的兄长们,却仍在草原上,生死不明;而且,我需要告诉你,我的母亲,绝对不可能不忠于父亲,她是那么的温柔,那么善良,绝不可能会在与父亲成亲后做出不忠于他的事,也更不可能明知道自己已有身孕还昧着良心嫁给父亲,我更不可能会是私生子。还请小泱如之前一般待我。”
“……好的。”但是……这家伙说得好简短……结果什么线索都没发现,貌似舛帝的问题还是出现在战争中……吗?或者是小时候的经历导致的?
“对了,你还是没有说你的领主是什么啊!”徐南夜突然想起。
“哦!”舛兄也突然才想起来,笑道,“我的领主是一种很普通的自然现象,因为太普通了,所以即使身处我的领主里,也很少人能意识到。”
徐南夜憧憬地看着他。实在是想知道天赋比她高,还名不见经传的“普通”领主是什么样的。
“小泱,你想看我的领主吗?”舛兄神秘地笑了。
“当然!快点啦!”徐南夜近乎急不可耐。
舛兄一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轻轻整理了一下青蓝色的长袍,然后缓缓张开双臂,对着黑夜的天空,做了个拥抱的姿势。
徐南夜一头雾水。开领主,不就是动一动感知的事么?从未见过还需要做什么奇怪动作才能开启的领主。
然而,很快,徐南夜便瞪大了眼睛。
舛兄闭上了双眼,然后,从他的胸膛里,冒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光球。光球缓缓向天空中飞去,越飞越快,越飞越高,越飞越大。直到光球一直升到云层之上时,舛兄睁开了眼睛,光球亮度骤然大增。一时间,光芒万丈,光亮笼罩了整个景明城。
徐南夜感到身上暖洋洋的一片,温和的气息在她体内奔流,生生不息。她目瞪口呆。
舛兄的领主,竟然是太阳!
难怪天赋高于她的冰雪领主,倒不如说没高过才有鬼。
舛兄直直地看着光球,他的目光,温柔如水,海纳百川,包容万物。
“这就是我的领主,太阳领主。”
“能力是不是增幅友军,削弱敌军?”徐南夜苦笑,问道。
舛兄讶异挑眉,看着徐南夜:“小泱如何得知的?”
“历史上也有、而且仅出现过一次太阳领主。”徐南夜沉声道,“有传说,千百年前,太阳神就是用的太阳领主,杀死了万恶黑暗的墨莲宗创始者。”
“你的太阳领主的削弱能力一定也很强吧?强到光是削弱就足以杀死很多普通人。”
舛兄缓缓地点点头。
“……佩服,佩服。”徐南夜也只剩下供手称赞的份了。
舛兄微笑,双手合十于胸前,低头,于是光球渐渐消失,世界恢复了黑暗,宫灯重新变得耀眼起来。他再次坐在了徐南夜的身边。
舛兄颇为好奇地问道:“太阳神降伏了墨莲宗创始者?竟有如此传说,我还是头回听说。”
“这是中原的传说,舛兄未曾耳闻也属正常。”徐南夜解释道。
“也是,”舛兄遗憾地叹息道,“草原上,只有马,草场,生存与战争……”
见舛兄神情黯淡,徐南夜忙转移话题:“中原的传说多得数不胜数,各种各样的也很有趣,不如我与舛兄听听?”
舛兄此时调整好了情绪,抬头微笑道:“好啊。”
“那什么……啧,”徐南夜犯难了,传说太多,说哪个好呀,一拍脑袋,“那我就给你说说人类的起源和雪山宗的成立吧。”
“愿闻其详。”舛兄自然不会拒绝。
“传说啊,”徐南夜对这一段神话可是熟的不得了,几乎快赶上倒背如流,毕竟是有关雪山宗的,“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下一片莽莽榛榛,草木丛生,却不见人烟,飞禽走兽横行。而在雪山山颠之上,有一枝并蒂莲。”
“不知舛兄有没有见过并蒂莲,那是一种神奇的花,两花生于同一枝上。都说莲花不长枝节,中通外直,而并蒂莲却是个意外。然后,这两朵莲花每日吸收天地灵气,修炼出了人形,变成了两名女子,稍稍年长些的女子,相传名曰:萝,后世尊称之为萝祖,她将自己最纯粹的天然灵力附于世间万物之内,其中有灵根有宿慧者,便能拥有了人形。”
舛兄笑着看着徐南夜,仿佛在说:姑娘,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徐南夜脸一红,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额……我其实说的是真的,真有这样的传说……”
舛兄忍笑,抬手示意她不必管自己:“你继续。”
“额……咳咳,然后呢,因为灵力枯竭,萝三天后便与世长辞。而年纪稍小些的那名女子,并没有任何资料记载下她的真实姓名到底是什么,后世尊称之为妹祖,她将雪山上所有的人聚集了起来,成立了雪山宗。所以妹祖是雪山宗的创始人。”
徐南夜挠头:“但也有人说妹祖其实根本不存在,因为并蒂莲要两朵花同时幻化成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两花之间,必然有一花会被另一花吞噬,所以他们说萝祖和妹祖其实是同一个人。”
然后,说起这个她就来气:“更有人说什么萝祖是雪山宗创始人,而妹祖其实就是蔓——墨莲宗的创始人……什么狗屁!墨莲宗那种毫无人性的冷血宗族怎么配与我大雪山宗人相提并论,简直就是恶意诽谤!简直就是侮辱!”说着,气得握紧拳头,差点跳了起来。
“额……”舛兄无奈地微笑,安抚地拍拍徐南夜的肩,“不必动怒……既是诽谤,那天下明眼人就都看得出来,自然不会相信的。”
徐南夜稳了稳心神,冲舛兄笑了笑,道:“虽说墨莲宗人冷血,但能力却的确是天下最强的,更别说蔓还是墨莲宗创始人呢。”然后故意做出酸溜溜的样子道:“舛兄你的命也真好,居然有太阳领主……”
“嗨,小泱也不必羡慕哦,”舛兄笑得眼睛成了两条缝,“小泱可是雪山宗宗主呢,就这一点就足以让你自豪了呢。”
徐南夜心虚地摆摆手:“不、不用这么在意我,我只是个坏人……”
尔后,她想起自己讲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虽然并不是很确定,但对自己的推理,她也有一定的把握。
于是正色,看着舛兄的眼睛,道:“倒是你,舛兄,你明明是个很好的人,为什么要自卑呢?”
舛兄一怔。
“我……自卑……?”
“你是不是很少照镜子?偶然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时,是不是会觉得自己很怪异很丑陋?你是不是常常忘记‘自己’?”徐南夜沉下脸来,“你,是不是觉得,你理所应当接受世界上所有的打击?”
舛兄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睛,不再看着徐南夜。
徐南夜掰正舛兄的脸:“看着我。回答。”
舛兄的眼睛里写满了讶异和为难,但徐南夜不想放过他,她想要知道,她想要帮他。
“……是。”舛兄终是回答了。果然,答案是一个干干脆脆的“是”。
“你是不是为了拥有王者气质,硬生生地将这种想法压下去了?”
舛兄皱起了眉头:“是。”
徐南夜松开了手,喃喃自语道:“难怪……”
小舛兄代表的,是他的童年,而童年的经历自然是导致他自卑的根源;舛帝代表的,则是他加入战争后的时光,自然也包括了帝皇生涯。所以舛帝抑制小舛兄。这下一切都明白了。
“小泱,你怎么了吗?”舛兄疑惑道,“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是这种奇怪的模样……”
徐南夜也慌了,因为她眼前的画面,舛兄,枯树,繁星,像水波般的泛开。舛兄的声音,就像从天边传来的一样,遥远而空旷。
然后黑暗彻底笼罩了她。她感到她在不停地坠落,舛兄如同天边的一缕月光,忽的就抽走了,消失了。她在不停地往下掉,头很晕,很痛……她很害怕,很迷茫,难受得只想死去。
不要……
求你……
放我走……
或者给我一个痛快的……
让我赶紧去死……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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