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重庆,温热潮湿的空气中,偶然飘着凉意的小雨。每个不期而至的生活场景,都值得借几两时间逗留。成荫的黄桷树,高高低低的巷弄,这座城市的格调与质感,光影与色彩,次第展开。
“磨剪子嘞,戗菜刀……”尾音一定要拉得长长的,像是曼妙的歌曲,听那声音停了,必定是生意上门了,过了一会儿再响起,渐行渐远。“冰糖葫芦,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只这一句,小朋友们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在所有贩夫走卒的叫卖声中,重庆可以算是最有地域特色的了。管“叫卖声”作“吆喝”。
每年夏天都有一个中年人提着一大篮子的青果(橄榄)沿街叫卖:“老青果——三分钱来买一十,老青果,又清热来嘛又清火——”这不过二十来字的吆喝,把品名、价格、功效交代得一清二楚,小贩清亮高亢颇有韵味的吆喝,让听闻者情不自禁地驻足,上前购买。
吆喝声从早到晚不绝于耳。即使是在寒冬腊月的夜里十一二点钟,夜深人静了,也还有卖夜宵的小商贩挑着担子,在路灯昏暗的小巷里晃悠,嘴里发出独具特色的吆喝声:“炒米糖开水——藕粉咯面茶,盐茶鸡蛋——”一些“夜猫子”闻声而来,买走自己喜爱的夜宵,悠长的吆喝声又再度在夜空中回荡。
“萝卜线,脆又香,老人吃了心不慌;萝卜线,甜又脆,穷人吃了变富贵。” “萝卜线,细又长,爸爸吃了上工厂,妈妈吃了洗衣裳,娃娃吃了上学堂。”
卖西瓜的吆喝:
“三角的牙儿,船那么大的块儿,冰糖的瓤儿;八月中秋月饼的馅儿,芭蕉叶轰不走那蜜蜂在这儿错搭了窝,沙着你的口甜呐,俩大子儿……”
卖冷品类的吆喝:
“你要喝,我就盛,解暑代凉的冰激凌!”
“让你喝来你就喝,熟水白糖桂花多!”
苍蝇馆子——重庆人戒不掉的瘾。
卖切糕的吆喝“小枣——切糕”
卖瓜子的吆喝“五香——瓜子”;
卖鲤鱼的吆喝“活鲜——鲤鱼”;
卖糖三角吆喝“三角——炸焦”;
卖驴肉的吆喝“香烂——驴肉”
卖饽饽的吆喝“硬面儿——饽饽!”
卖菜的吆喝:
“香菜辣蓁椒哇,沟葱嫩芹菜来,扁豆茄子黄瓜、架冬瓜买大海茄、买萝卜、红萝卜、卞萝卜、嫩芽的香椿啊、蒜来好韭菜呀。”“香菜、芹菜辣蓁椒、茄子扁豆嫩蒜苗、好大的黄瓜你们谁要,一个铜子儿拿两条!”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全国城乡掀起“除四害”运动,即全民动手,消灭老鼠、蚊蝇、蟑螂、麻雀。老鼠首当其冲,人人喊打。此时毒死老鼠的药物特別行销。我时常见一位蓄山羊胡的老者提着一竹篮,里面装着许多用纸包的一小包一小包的老鼠药,他边走边吆喝:“耗子药,耗子药,家家户户用得着,五包闹一筐,十包闹一箩,闹了楼上闹楼脚,闹了㮟㮟闹角角,大的细的都跑不脱……”。
重庆的灵性,在于山中的城楼、草木、食味与摆摊。它是熙攘的、复古的、浪漫的、神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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