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这似乎是对君子和美人最好的赞誉,可是却不适用于他和她之间。
历史的风尘留下了太多的佳话,也淹没了太多的精彩。听惯了太多王侯将相的英雄传奇,听惯了太多才子佳人的凄美爱情,对于红尘中相识相知的友情故事就格外稀罕。感叹于荆轲为报太子丹的相识之情而只身刺秦最终身损的悲壮,可是更感动于他和她红尘之中的相识相遇。
他因一把红胡如虬,史称虬髯客,侠肝义胆,一腔热血。
而她,原是司空大人杨素身边执红色拂尘的侍女,所以历史上称其为红拂女,虽是风尘出身,却因慧眼识英雄,与夫君同甘共苦而名留青史。
一日,她在杨素身边伺候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名为李靖的书生,此人虽粗布麻衣,身处草野,却是胸怀大志,英姿勃勃,见解非凡。红拂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人物,不禁芳心暗许。
在打听到李靖住在长安的某旅馆中后,当天夜里,红拂女便找到李靖的住所,以身相许,然后二人化妆成商贾,连夜逃离了长安。这就是有名的红拂夜奔的故事。
二人在行至灵右旅社的时候遇见了他。那是正是清晨,杨柳依依,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她推开小窗梳妆,一袭乌发如云,犹胜最精美的苏锦。他并是在此时乘蹇驴而来,见到她临窗理云鬓,遂将革囊于炉前,取枕斜卧,看她梳头,怡然自乐。
此时的李靖正在刷马,见此情景大怒,此时的李靖虽是热血儿郎,可是终还是有些年轻气盛的。可是红拂女却不慌不忙的梳洗穿戴好,摆手示意李靖勿恼,然后对他施礼问起姓氏,虬髯客说自己姓张,红拂女说如此算来二人也是兄妹,于是二人遂以兄妹之礼相称。
几人又分吃了酒菜,虬髯客掏出一副人肉心肝给李靖,每逢读到此时是我总觉得此时的虬髯客应该是对李靖存在试探之心的,或许还有几分是为了初识的红拂女。虬髯客一出场就对红拂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慕之情,可是红拂女却唤他为兄,并称呼李靖三郎,要他来拜见自己的兄长。红拂女不动声色的拒绝虬髯客怎会不知呢?不过他本就是豪情之人,对于强求姻缘这种小人行径自是不齿的,还好,李靖随时书生意气,可是却没有让虬髯客失望。
几人又聊起了天下的奇人异事,李靖说太原的太守之子算是一个,虬髯客请他引见。在刘文静的引荐下虬髯客看到了太守之子李世民,远远一见虬髯客就说那人又天子之气。于是辞别的红拂女与李靖,说要去找一位道兄,临别告诉二人先去京城,在某日下午时,在马行车酒楼寻访他,楼下有这只驴儿和一只瘦驴。就是说明我与道兄都在上面。那时他们再去。到了约定的日子,他们来到马行车酒楼,果然看到了两只驴子,就整理好衣服上楼,见虬髯客与一个道士正在对饮,见到李靖后二人后十分惊喜,于是大家在一块喝起酒来,酒过十巡,虬髯客让李靖去楼下的柜子取出数万两银子,告诉他安顿好红拂女之后与他在汾阳桥相会。
如期到达汾阳桥,那道士和虬髯客都已到了,于是,几人一起去见刘文静。道士与刘文静下棋,李靖和虬髯客在一边观看,这是李世民见来了,道士一看,大惊失色,说此局已输,无可救药,离开后又对虬髯客说这个天下不是你的天下,应该是这个人的天下!他可以做皇帝,你要勉励他,请他不要挂念。
后来,虬髯客在邀请李靖和红拂女到家中拜访时将万千资产和兵法宝物都给了李靖,让他去辅佐李世民建功立业,并且说红拂女以美妙的貌容,蕴含不世的才艺,一起和丈夫共创事业。不是红拂女配不上李靖,而是李靖配不上红拂女。此番话既包含了对红拂女的赞美,也包含了对李靖的勉励,此时的虬髯客与一个兄长无异。临别时又说此后十年,当东南数千里外将出现奇怪的事,那就是自己功成之时,红拂女可与李靖沥酒东南相贺!自此携带妻子儿女一夜消失,如人间蒸发般。
我想虬髯客终究还是忘不了红拂女的,只是这种忘不了却早已无关爱情,而是一种对相识知之人的念念不忘,否则若他那般来去自由的天性是无需对别人说起自己的行踪的。
红尘之中最难得的莫过于知己,我总在想如果张红拂首先遇到的是张虬髯,会不会也有“阅天下之人多矣,未有如公者”之感,继而生死相随,荣辱与共呢?他虽然没有李靖的玉树临风、似锦前程,但他比李靖更懂得处乱世之孤女的艰辛与魅力。
后来,李靖平定突厥国,活捉颉利可汗,受封卫国公,为大唐王朝立下不朽功勋,而红拂女也被封为一品夫人,据说虬髯客后来曾杀入扶桑国自立为王,红拂女和李靖闻言后也曾沥酒遥贺,只是二人以再不相见。
后人传言:“李靖所习的兵法,一半以上都是虬髯客传授给他的。”传言虽是传言,可未必没有道理,可是我总觉得虬髯客传书于李靖很大的原因是因为红拂女的。
红拂女终于追随着李靖功成名就,白头偕老,而虬髯客也最终逍遥于海外,无人束缚,可是最终还是相忘于江湖,留下的只有史书工笔里的只言片语和淡淡的忧伤。
虬髯客也可以选择像李靖一样,辅明君,佐贤臣,封妻荫子,名垂青史,但虬髯客绝不是一个肯居于人下的豪侠。于是在退出中原逐鹿的战场后自寻他方,积甲千万,如扶余国,杀其主而自立为王。李靖是英雄,而虬髯客却是豪杰,一身傲骨铮铮,不管如何世殊事异,风云变幻,自有他登台上场展现本色的一日。
这个性情豪爽洒脱,快意恩仇,骑着跛驴而来,长者虬龙般蜷曲的红胡子大汉甚得我心啊!
而红拂女虽出身低微,但她胆识超群,行事果决,识得李靖卓尔不群,非池中之物后毫不犹豫的选择处夜奔而随。在如今,女子不顾一切夜奔尚是不妥更何况是讲究三从四德,娴静有礼的封建时代?红拂女此举无疑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她终究不是平凡女子,她的此举给历史留下的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如同秋日盛开的一抹红海棠,火辣绚烂,万千风华。
这个行事大胆,却又有勇有谋,踏月而来,在弥漫着淡淡花香的早晨临窗梳妆的女子也是深得我心啊!
大唐有着国色天香的牡丹,有着美轮美奂的胡旋舞,有着精美无比的唐三彩,还有着无数帝王的铁血传奇和无数文人骚客的传世之作和风流韵事,可是如果少了红拂女和虬髯客这段让人可歌可泣,唏嘘感慨的相识相知那该是多寂寞啊。
红尘纷纷扰扰,世间有多少人熙熙攘攘,为利相交,为利分散?多少事算来不过是南柯一梦,黄粱一枕,红拂女和虬髯客却在着红尘中相识相知,这是多么的难得啊,这段友情就像他们初见时那个早晨中空气里弥漫的淡淡花香,虽不曾两肋插刀,生死与共,却是令人无法忘怀。
明月悠悠,夜阑人静,千年前,红拂女是否也是在此时踏月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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