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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诺妹妹瘫痪的那几年,我在读中学。有段时间,在晚自习结束后,我常去她家里,帮她检查作业,算是帮助减轻她父母的负担;在早晨,我也偶尔会路过她家,在她母亲照顾她起床的同时,替她按课表收拾书包、或是带去买好的早餐。
一次,初冬时节,气温骤降。我偶然提及,“要是有条围巾就好了”。诺诺当即问我喜欢什么颜色,我便随口答“红”,没有多想。
一个多月之后,深冬的寒风凛冽地刮了起来。母亲便给我买了一条围巾,恰好是我中意的猩红款式。次日上学前,我便戴着这新装备,去了一趟诺诺家。
那天,看到我的新围巾的她,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整个早上,她都闷闷不乐。早餐的白粥,她也只吃了半碗。也许是冷锋过境的缘故?真没察觉出来,小诺居然还是个对气压很敏感的宝宝。她从一见我时便摆着这副阴郁,所以我并没有意识到,她是因我而生气。
那晚,我心中虽然冥冥有不祥的预感,但仍按原计划,造访了她的闺房。
“那是什么破围巾!真是丑死啦!”
她见我出现在门口,还没等我寒暄一句,便破口大骂。
我摸不着头脑:“怎么啦,你这是…?”
小姑娘如往常一样,穿着睡衣,坐在床中央,棉被盖在修长的腿上。她毫不客气地伸出一只手:“还不快摘下来!”
因为室内很暖和,所以我原本就正好要摘掉围巾,便顺手递给了她:“哝,拿去——一条围巾,怎么惹到你了……”
瘫痪后的诺诺,脾气多少变得有些古怪。我原谅着她。
“你这个…多难看!颜色,肯定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红;这种样子,你也一定不满意;这么长,是想当裹尸布么…”
她将一条无辜的围巾,粗鲁地翻来覆去,胡乱地批判了一番,然后揉成了一团。就在我刚想接过来的时候,她直接抛向了书桌下的废纸篓。
“喂…!”我不禁有点生气。
“那种三流围巾,不要也罢!正巧,我这两天织了一条更好的——本来想自己留着戴,但看你这么委屈,就送你吧。”说着,她从被窝里小心翼翼地端出来一个纸袋,从里面掏出叠得四四方方的、颜色稍亮一些的棉线围巾,别过头去,硬塞进了我怀里,“丑话说在前面:情人节那天,你就别想要礼物了。”
我被状况裹挟着,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支吾着道了谢。犹豫再三,我抻开这条新围巾,却发现它比惨遭抛弃的那条还长,不禁下意识地感叹道:“哇啊…”
看出了我的心思,林诺连忙补充道:“两、两个人一起戴的话,就不是太长了。。不说这个:到了那天,我就不给你礼物了,你听见没?想谢谢我的话,我最近都没时间的,到那天你再请我吃饭吧你…”
她紧张得挫起了纸袋边缘。察觉到我观察她的视线后,她又“唰”地一下交叉起手臂,开始捏起了上臂肌肉——我后来才意识到,这也许是她那天赶工疲劳、导致的手臂酸痛吧;但当时,我只有在想:我干嘛请你吃饭?去你家或我家,吃爸妈做的饭,不好吗?可是,看她莫名怒火如此旺盛,我没敢说出口,只是站在那里,继续努力欣赏她的手艺。
因为过于追求长度,这条围巾在编织过程中,很明显缩减了宽度。这导致它无法被展开、临时充当毛毯来用,也就失去了一点功能性。我暗想:这种款式,分明比之前那件更糟。
终于将这条手工围巾捋到头的我,将视线移回到了它上面来。忽然发现,在围巾一端,用金黄颜色的毛线,绣着简单的“L.M.”字样。
我觉得事情蹊跷,便问:“这是我的名字缩写吗…?你不是说,这条你是想留作自……”
话还没说完,林诺就疯狂地抓起那端、好似马脚暴露似地夺回了围巾。她一边持续叫嚷着“昂——”的噪音、阻止我继续说下去,一边抓起床头柜上的美工剪刀,伸向那两个字母。她用刀刃瞄准黄线,用力一挑,眼泪便随线头一并滑了出来……
她一边拆着文字,一边哭出了声。每一次用剪,便哭得更重一分。无论我如何阻止,诺诺都执意要拆掉每一笔画。那刀尖,似乎不是插在围巾上,而是刺进了她心里。
“给!现在是你的了…”
她狠心地决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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