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了北京。你乘坐下午七点钟的那趟火车离开西安开往北京了。
遥想2010年10月末,那个寒冬的早晨,我,张鑫,张琨,还有少波都早早地起床,披星戴月的帮你提着行李送你上了离开学校离开户县的车。从此,你便走进了咸阳天宏公司的大门。那个时候,走进天宏犹如走进了一间安置着一张温床的卧室,是很多同学求之不得的事。那个时候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今天能够坐在开往北京的列车上,以致于我有些惊讶,有些情不自禁的想为你写些什么。
那是2008年的8月末,我的父亲带着我从我的老家岐山来到户县,而你也从你的老家洛川来到户县,于是我们便有了后来三年的同窗生活。
那一年,我认识了你,并且和你成了同桌。因为你名字和我名字中那个相同的“新”字,大部分同学见到你总是喊我名字,见到我总是喊你的名字,我们就这样在轻而易举中被张冠李戴了。在这一年又一年的时光中,我们从教室走到宿舍,从宿舍走到饭堂,从学校到工厂,再从工厂到社会,从有人陪伴再到独身一人行走在这喧哗的都市里,蓦然间,在我们的身后,一条由五年时光所筑的记忆之河于悄无声息中缓缓而流。这条波光粼粼的记忆之流里,映满了我们那个班上每个同学的笑脸,或稚气,或成熟,或温馨,亦或一脸的茫然和不解,都清清晰晰可见。
在学校,在课堂里,你勤奋,爱钻研,爱学习,一直以来是我们几个人的榜样。我曾给你说过,因为和你作了同桌我有幸没有荒废我在学校的功课(尽管大家说学的东西将来毫无用处)。我今天之所以在这个虚无缥缈的城市里有了一方容身之地,有了缓解疲惫的三尺卧榻,有了缓冲饥饿的一碗饭,这一切皆源于我受你带动对专业课程的潜心学习,源于这学习为我所奠定的基础。那时我明白,不是学到的没用,而是你没有用,你不知道用在哪儿,也不知道该怎样用。
我有幸有你这样一位学习上的诤友。你为人大方,毫不吝啬。由于你家在洛川的原因,每到吃苹果的季节,处处蓬生着收获的生机,当看到别人花着钱在摊位上买苹果吃的时候,而我总能免费吃到这千里之外的洛川苹果。你每次回家来西安都要扛一大箱苹果过来,都一个一个分给我们。吃着甜而脆的大红苹果,我觉着我好像吃的不是苹果而是吃着家里的一碗手擀面。我不仅吃到了你家的苹果,在我生活拮据的日子里,是你把一张又一张的红头钞票不断地递给我,在我接到那些钱的时候,我明白,你给我的不仅仅是钱,而是情谊,是信任,是某种汩汩的暖流。这股暖流通过我的手臂流遍我的全身,渗入我的血液,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那个时候,我,小强,和你常常挤在鱼化寨那不见日光的十平米小屋的床板上。每至深夜来临,我们依然没有丝毫睡意,我们亦然谈论着我们深藏在各自内心的事,谈到某一人的伤心处,其他两人便动情地劝慰着。当我们谈到社会,谈到对未来的不可预知的恐慌之时,我们就都互相鼓励对方,说着各种宽心的话。现在我们都离开了鱼化寨那个小黑屋,而我们留在小黑屋的声音与气息依然在我们的血液中循环流淌,回荡漂泊。
在那些困难的日子里,感谢你这个言语不多而又不失温馨的朋友。
你一路走来,都处在选择之中。2011年,是我为你与何文丽窃喜的一年,你选择了何文丽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我相信你的眼光。我知道,缘份这东西需要双方心甘情愿地用心去经营,稍微不慎,就会流走。我们现在这个年龄恰好是个爱人与被人爱的年龄,你爱过,也被爱过,从这一点上讲,你是幸福的。而我至今还没有遇到那个人。
在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起了前两天在小强空间看到的一句话:“有的人亦然消失在你的世界里,有的人已经进入你的世界”。是的,随着岁月辗转,日光流逝,我们周围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茬又一茬,可你仔细盘算,在你身边的依旧在,不在你身边的你留也留不住。有时我常常想,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我没能得到精准的答案。社会宛如一个大染缸,很大,也很复杂。而我们每一个人都置身于这样一个染缸之中,处处面临着沦陷和堕落的可能。就像有人说的,我们都在变。我们确实都在变化,但不同的是,这变化是不尽相同的。大多人的生活都是在外界各种诱惑与压力之下被迫顺从作出变化的,也有一部分人依然坚守初衷,思考和反省自己,坚守内心在对抗着外界,坚守那些最纯真最温暖的东西,这是在一种逆境中选择自己的路。你之所以今天没有从我们的世界中走出去,我想,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朋友,我为你庆幸,也为我庆幸。我们大多人老把情谊挂在嘴上,放在酒桌上,但我认为这样的感情不会是多么稳固,这样的关系也算不上朋友,至少算不上我所理解的那种朋友。就像我和张琨在聊到父母与儿女还有夫妻与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时,我说,如果除了这种亲情关系,我们在亲情关系之上能再建立一种朋友与朋友,老师与学生之间的那种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相互包容,相互学习的关系时,我们的亲情关系将会呈现出一种新的面貌。我认为,朋友之间,少了亲情这一层关系的庇护,再加上环境的诱惑,相对亲情而言,友情就更容易丢失,更容易破碎。朋友互相之间更需要建立某种价值认可的东西,从古至今,俞伯牙钟子期是这样,鲍叔牙与管仲如此,梵高和他的弟弟也是如此,殷海光和林毓生亦是如此,凡此种种,皆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从你走出天宏的那一天,我就为你投来了惊羡的目光。你放弃了高工资高待遇的工作亦然走上了自己的路。在大多人看来,或许你傻一些,也有背后说你的人,但我想说,你不傻,那些笑你的人才是傻的。你在做你自己,走你自己的路,你在不断地刷新自己,充实自己。我们生活的这年代是个娱乐至死,金钱至死的年代,和菲茨杰拉德笔下那个纸醉金迷的爵士时代没什么不同,许多人为了钱财极度麻木,冷漠,冷血过着贫乏空虚的生活,这样的人犹如一个绣花的玻璃瓷瓶,一眼便能看透。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也不喜欢那样的人,我喜欢有血有肉有灵魂地活着。我认为,金钱并不是衡量一切事物存活价值的唯一标准,你敢说一个收破烂的人在某方面创造的价值就一定比一个煤矿老板低吗?你敢说一个农民工在某一领域的成绩就一定比那些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大官大亨们没有价值吗?一切答案都是否定的。我们之所以常常看错,是因为很多时候我们的双眼受到蒙蔽,我们存活在这个世上,也许未必要大富大贵,但我们要养家,要能独善其身。金钱只是我们存活的保障,是我们生活的需要。我们处在这个社会的转型期,现实中许多美好的东西正在经历着粉碎、破灭的过程,所以人很多时候难免迷茫,困惑,恐慌。我们要努力做到不被那些肤浅而庸俗的东西所迷惑,以致于失去自己,走上歧途。就像卡夫卡《变形记》中的主人公格里高那样一夜之间变成了大甲虫,这叫异化,是人心的异化。你追求的是一条你自己想要走的路,尽管坎坷,孤独,彷徨,如履薄冰,也尽管你外在的物质上没有任何积累,银行没有存款,城市里没有你的三室一厅,但二十多岁的你仍在不断地学习,充电,你在投资你的大脑,使得你的思想,你的境界,你的气质,包括你内在的灵魂在无声息中蔓芽,生长。很多时候,想到你种种的决措,我们大多数人都不如你。
每每闲暇之时,我们几个常常在一起谈论文学,历史,哲学,社会等等各种事物,这是一件极其可贵的事情。我们谈论这些未必要成为什么文学家史学家或哲学家什么的,但我们要关心这些,学习这些。文学可使我们温暖而清醒,可使我们敏感而不麻木,感性而不自我,亦可使我们于黑夜中睡觉前触摸到自己灵魂的存在。历史虽不能帮我们赚钱,助我们买车买房,但古人说,欲知天下事,须读古今书,讲的就是这个理。
临近了,再给你说一点。北京是个大城市,也是个文化丰韵经济繁荣的城市。我至今也没到过什么大地方,是我的遗憾。我对你没有多少奢望,你能大富大贵,我求之不得,我只想对你说,坚持以往你所坚持的,坚持你想做的和不想做的事。无论干什么工作,或无论给哪个老板打工,亦或无论你贫穷与富有,不要放弃你好不容易培养的好习惯。读书给你带不来金钱,带不来名望,也带不来人们日日夜夜孜孜追求的那些东西,但多读书可以使你不糊涂,不麻木,不迟滞,不自我,不狭隘,不愚蠢,不无知,也不自欺。也有人说做人难得糊涂,我引用阎连科的话:“我们不要糊涂,我们要清醒,就因为揣着明白装糊涂装久了,所以最后也就糊里糊涂了”。糊涂人一多,这个世界就乱了,是一塌糊涂的乱。
就此罢笔吧,祝你一路平安。
2013年10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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