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

        过年休假回家偶遇一个高中的好哥们，曾经要好无间，如今却已久未联系。惊喜之余，自然免不了要就近寻间小馆，把酒言旧一番。席间推杯换盏，重温同窗往事，甚是痛快。微醺之际，他谈起了年少时的轶事。

        朋友上初中时在学校对面的便利店里发现一大盒糖果，此糖包装精致而不花哨，味道香甜而不浓腻，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水果味的夹心。

        这一下子吸引住了向来喜欢吃水果味夹心糖的朋友。疲累时、烦躁时、失落时、无聊时，买一颗糖果放到嘴里，坏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开心时、喜悦时、兴奋时、得意时，买一颗糖果含在口中，好心情顿时翻倍上涨。

        朋友每天都会去那里买，但从来没有留意过盒子里的糖果在逐渐减少，而且并没有被定期补充的迹象。朋友没想过把一整盒都买下来，他始终觉得只要自己到那里，就一定能尝到那份甜美，那是理所应当的。

        虽然早有预兆，但是糖果消失的还是令人出乎意料的突然。那一个午后，货架前只有一个空盒子，和一个呆若木鸡的身影。

        朋友找了整整一个星期，走遍了附近大大小小的商店，都没有这款糖果，直到一天，在校园的操场上，朋友看到隔壁班一个男生，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放在了嘴里。

        听别的同学说，正是那人一次把大半盒糖果都买走了。朋友为自己的心安理得付出了代价。

        朋友感到无比的沮丧、痛苦和愤怒，这种强烈的挫败感一半来自于自己无法再品尝到自己迷恋的甜美味道了，而另一半则缘自那糖果，那自己最爱的糖果，竟然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每次在操场上活动，看到那人在朋友面前有意无意地掏出糖果放在嘴里，朋友只觉得心如刀割。朋友开始回避操场活动。

        朋友没法阻止别人买糖吃糖，又不愿每天在嫉妒和痛苦中煎熬，于是他开始尝试其它的糖果，他要找到新的属于自己的味道。也曾尝到难吃的倒了胃口，也曾吃到不错的让自己短暂的依赖，但是所有后来买到的糖果皆不如最初的那颗让朋友心动。最后，朋友也就放弃了。

        好在后来，那人也把糖吃光了，朋友的眼前清净了。只是有些遗憾，校园里再也没有看到那个糖果的身影。朋友再也没有了吃糖的欲望。

        我看着朋友，在讲这件事的过程中他的脸色始终起伏不定，讲到这的时候，深深地停在了惋惜失落的表情上。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那么一种美味的糖，能够让他如此喜爱，但我清楚，他不只是想说那一盒糖，而是另有所指。在我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之前，朋友继续讲了下去。

        “很久以后，有一次逛超市时，远远地竟然看到了那款曾经朝思暮想的包装，我几乎飞奔着冲到货架前，拿起一颗剥开放到嘴里。包装只是略有改变，糖果入口的味道也没有太大区别，正当我庆幸自己重新找回了这糖的时候，糖碎了开——里面的夹心变成了巧克力。”朋友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来都不喜欢巧克力，那不是我的味道。糖的心变了。”

        “毕竟曾经那么爱吃，现在看到了，依然会有买一些的冲动，但是却愈发没了剥开糖纸放到嘴里的勇气。我宁愿只是拿在手里端详，想象着它曾经那令我迷恋的味道，想象着它曾经在我口中一点点融化的感觉，也好过再去品尝已经变了味道的它。”

        朋友点燃一颗烟，不再说话。我看着朋友落寞的神情，我知道，此时的他一定在想念一个人，一个如糖果般甜美的、令人向往的女孩。我试着想象她和朋友之间如何偶然的相识，如何深深的依赖，最后又是如何遗憾的挥别。我试着想象他们之间曾经发生的种种，试着想象那个女孩令人着迷的神态。然而，当女孩的形象逐渐清晰时，我看到的却是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一个让自己同样久久无法释怀的女孩。年少时所谓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后大抵不过是回忆中一抹模糊的剪影，记忆中奋不顾身的背影，前方明媚灿烂的色彩，正与我们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