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起学配音的朋友觉得自己的感受力太差,别说理解人物情绪了,甚至理解自己都无力。所以琢磨着要不要开始写日记,记录一下每天的经历。
当时,我有些忧虑,觉得她可能并不太适合。
原因就在于今天所说的:「语言有时候会歪曲感受——甚至会极大程度地歪曲感受。」
我之所以会拦着她做所谓的记录,是因为她的性格整体倾向于消极思维,或者,准确来说,对于一件事情的解读,她有很大的概率会青睐于那些带有破坏性的、磨损意志的想法。
举个最常见不过的例子。如果给男朋友打电话,对方没有接,她很可能就会认为被讨厌了,进而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对方变心了。
即使真相很可能是,男朋友忘记带手机了。
当我们经历一些体验时,很少有单纯去感受的机会;记忆、大脑、联想总会不分场合地挤进来,影响我们体验的纯度。
感受力已经够糟糕了,却要强行用记忆把经历写下来,这意味着需要分配注意力去观察你的感受,再配合你的思维对感受进行解析和再加工,形成文字。这不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问题,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似乎目前的主流态度都是:「我经历过了,就要物有所值;怎样物有所值呢?我要把它记录下来,要有证据证明,它曾来过。」
看过的书,转眼就忘了;或者别人洋洋洒洒地写出了一篇万字书评,而我却坐在书桌前憋了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这个时候就很容易得出结论,我白读了。
为了结婚,你排除万难,牺牲很多,也付出很多;没想到对方是老司机,婚后没多久就开着小火车呜呜地出了轨。你撒泼打滚没用,下跪乞求也没用。这个时候,就会轻易地下结论,这婚白结了。
读书的时候不好好感受书的灵魂,却妄想凭借着一个结果来证明「付出有效」;在有婚姻庇护的日子里没有尽情地享受婚姻,到婚姻结束时再来感慨「结束了,就是没有结果」。
这种结果导向的思维模式,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叹。
小时候,我们最不情愿做的事情之一大概就是家长说:「这周带你去看电影,但是,看完电影你要给我写周记。」
不知道其他人怎样,但凡家长在事前告诉我看电影是有偿活动的时候,我没有一次是能好好地欣赏电影本身的——我总是要分裂出另一个自己用语言构思我能从电影里提取出来的东西。
语言其实不是天然的。在人类发明语言之前,更多的,却是靠感受。
我们太依赖语言,以至于常常被困在语言筑起的围城之中,总也出不去。
语言为我们提供了一种范式,其中有着一种天然的安全感。但是,就像再高级的录音设备也无法完全地捕捉到宇宙所有的声音一样,语言,永远无法捕捉到你的感受。
更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如果你的「 录音设备」 质量次一点,你能捕捉的声音面临的,其实是完全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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