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爷爷六十四岁的时候母亲生下了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才八岁,到今天已经整整四十五年了。
过去,我一直觉得爷爷离我已渐行渐远,几乎是一个遥远的存在。今天,当我作为爷爷抱着孙子走过集市的时候,我忽然感到爷爷就在人群之间,那顶黑色的瓜皮帽,那一股梳得十分顺溜的胡须依然透出熟悉的气息,在我的血液里汩汩涌动。
爷爷,爷爷,我把爷爷一声声送走了。
我依稀记得,爷爷读书的时候,我会淘气地抢走他的书卷;爷爷吃豆子的时候我还会把豆子从他嘴里掏出来。我在水渠旁玩耍的时候爷爷会拿一根小木棍远远看着我。我一直觉得爷爷是一个很傻气的老头,不论我怎样胡闹,他都会憨憨地微笑。爷爷把一切都倾注在笑声里,又悄悄地根植在我的身上。
爷爷的笑是一个谜。
五十三岁的时候我做了爷爷。孙子会在我的肩头撒尿,会把我的脸上涂满口水,会在我的怀里咿咿呀呀,会因为我的一个鬼脸咯咯大笑......孙子一颦一笑,每个细微动作都让我开怀大笑。我享受着孩子的天真和幼稚,我感受着新生命的纯真与率性,我体会着孩子每天的变化。
有时我会抱着孙子照镜子,直面细嫩与粗糙之间的轨迹。那是无法修饰的真实,那是黎明与夕阳的一次对话。
我以为,父母和子女多是一种责任,是人与人的关系;而爷孙多是一种寄托,是人与神、灵与肉的关系,无关乎财富和利益。当爷爷,真的是一种奇妙的感觉。那种悲欣交集的情愫,让我既不会忘记过去,又不会沉湎于今天,还能远远窥视明天。
我知道,爷爷永远会走在孙子翘足可见的地方,既不会太近,受市侩的纷扰;又不会太远,让我们在孙子的视线里不会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几十年以后,今天的一切都会成为孙子记忆里的一抹微云,并在某个有风的早晨飘过孩子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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