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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石岩磊
今年恰逢我的母校满城中学建校70周年,学校举办了征文活动,应校领导的邀请作此拙文,望朋友们不吝赐教多提宝贵意见,以便完善后交作业。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每当我想起苏轼的这句话,眼前浮现出的不是他在赤壁下怀古时的落寞愁容,而是我的高中语文老师孙毅满含激情的笑脸。
尽管已从河北满城中学毕业36年了,可我对孙老师的容貌仍记忆犹新。他当时年近花甲,个子不高,但腰杆挺直,走路带风。他特别平易近人,话未出,笑已至,也从来不训斥学生,总是和颜悦色地同我们攀谈,似是老爷爷宠溺晚辈一般和善。所以我们都愿意跟他亲近,更爱听他讲课。
孙老师能从《念奴娇·赤壁怀古》短短的一首词,跳转到苏轼的众多有趣故事,像乌台诗案、被贬黄州、躬耕东坡、西湖筑堤、流放海南等等。他信手拈来成语典故,讲得栩栩如生,而我们听得如痴如醉。没想到古诗词竟然如此充满魅力,既有“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的时不我待,也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警世恒言,更有“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大美山水,我们深深地被孙老师“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所折服,而我的心底也悄然埋下一个畅游文学天地的瑰丽梦想。
教我们的老师大多从入学到毕业不会更换,但也有例外,比如高三时由于英语老师借调走了,便由朱承立老师来代课,他可是满城中学的大明星。朱老师有一半欧洲血统,毕业于北京大学,曾在外交部工作,因家庭原因下放到满中教学。他金发碧眼,再加一米八五的大个子,走到哪里都会有百分百的回头率,而他的课也很特别。
朱老师在教室里总是满口纯正的英文,我们虽听着吃力,可这难得一遇的语言环境,还是让同学们充满了好奇心与求知欲,那些晦涩的单词慢慢地变得生动熟络起来。朱老师还有个与众不同之处,就是临近下课时,他常常掏出随身携带的英文版《中国日报》,翻到副刊,找几段国外的奇闻异事读给学生听。我们这些整日埋头课本的孩子就好像盛夏里吃到了雪糕似的开心,我忽然觉得地球那端发生的事原来离自己并不遥远,便憧憬着将来能够周游世界。
每位教我们的老师都各具特色,像温文尔雅的卢建国、和蔼可亲的林宝生、学识渊博的董随生、风趣幽默的刘福全等等,他们如百花园里辛勤的园丁,精心修剪着每株幼苗,让它们充分地吸收阳光雨露,茁壮地成长。正是他们“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无私奉献,让众多莘莘学子如愿以偿地金榜题名,步入了心仪的大学校门,也正是他们铸就了满城中学骄人的升学率以及培育出大批高素质的毕业生,从而使得我的母校长期跻身于保定地区优秀中学的前列。
因此,不断有附近市县的学生过来插班,毕业班大多有8、90人,教室里挤满了课桌,身材略胖者便会被前后桌夹得转不过身。实际上,满中的学生也很少有胖子,一方面源于课业重,大家都一门心思地扑在学习上,另外当时的条件也属实艰苦。宿舍是20多人的大通铺,伙食以玉米面窝窝头为主,周一是住校生最开心的一天,因为大家可以把从家里带来的土产贡献出来共享。那时一周仅能吃到两顿荤菜,每次风卷残云般地吃完饭,我都会往盛菜的搪瓷缸子里倒入开水,再美美地喝碗带油花的“肉汤”。
然而,贫乏的物质条件并没有阻碍同学们高昂的学习热情,三九天的早上六点,走读生就已到校,晚上八点他们才顶着寒风骑车回家。我们仿佛不知道累,不知道疲倦,总有使不完的劲儿一直向前冲,而且这种拼劲不仅体现在学业上,也在其他方面展现得淋漓尽致,高二那年的运动会上就出现了感人至深的一幕。
班长石国栋报名参加1000米跑,可他刚一起步,便被另一名选手的钉子跑鞋踩到了脚后跟。但他没有放弃比赛,而是忍着巨痛继续飞奔,鲜血滴在了跑道上,化作一串殷红的足迹。开始,同学们大声劝班长退赛,可当望见他咬牙坚持着,又都齐声为其呐喊助威。石国栋冲过终点时,在场的观众都起立为他鼓掌。感动感动着感动,此情此景即是对“尚德、笃学、超越、创新”满中校训的最好诠释了。
时光如梭,转眼间我已离开满中30多年,但又好像从来没有远离她,尤其是最近几年,我感到自己与母校的关系愈加密切了。自从我喜欢上通过微信写短文以后,许多中学校友就成了自己忠实的“铁粉”,他们每天为我点赞加油,并不断给予鼓励,有时还为一个用词反复探讨,好似我们依旧在课堂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几何题。尤其让我感激不尽的是,老校长殷玉林老师将我的每篇文章都推荐给他的朋友和弟子,还仔仔细细地把文中的错别字挑出来,一一告知我,他犹如仍在一丝不苟地给学生批改着作业,其心感天,其情感人。
这份割舍不断的情怀令我心绪难平,也让我时常梦回满中。现在的母校早已今非昔比,高大的教学楼替代了破旧的平房教室,通风散气的宿舍换成整洁的学生公寓,灰渣铺就的跑道化作环保的塑胶地面。但不变的是,润物无声的师生之情,纯洁得如雪莲般的同学之谊,满城中学在我的潜意识里也便不再是简单的一所学校,而是一处筑梦空间。
她已幻化为梦想启航的港湾,每个学子都在老师的悉心栽培下绘制出瑰丽的美好愿景,由此驶入广阔无垠的大海,无论波涛多么汹涌,无论航路多么曲折,始终不会沉沦,不会迷失,因为母校为我们竖立起了指引航向的灯塔,照亮着前程,也照亮着心房。
赤壁的江月曾笑纳过苏轼敬献的美酒,而母校未曾收到过我丝毫的反哺,这常常令自己愧疚不已,或许满中希冀的不是物质的馈赠,而是满天下的桃李能够各自成就一番事业,大大小小的喜报更会令其欣慰。我便心安理得地不再自责,继续抓起笔杆绘就自己的文学梦,而梦想的锚链牢牢地定格在了母校,她是我心中的雪域高原,圣洁而又高远,圣洁得如布达拉宫,涤净世间的尘烟,高远得像珠穆朗玛峰,一览众山小。我的心始终萦绕母校,我的梦永远驻留满中。
202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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