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40年,城北的小酒馆传来一声啼哭,酒馆的老掌柜年近花甲才得一子,取名晚来。晚来满月那天老掌柜家的鞭炮声在街上响了半个时辰,前来祝贺的邻居街坊踏破了小酒馆的门槛,老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只是站在桌子前大笑着说道:今天本酒馆来者是客,全部免单,大家吃好喝好。
老来得子,自然倍加珍惜,老掌柜守着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小酒馆,做着小本经营,挣得不多但在本地熟人熟事还算落得自在,晚来八岁就被老掌柜送去私塾念书,就盼望着晚来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自己在街坊邻居面前走路也能将头抬得更高一些。
晚来在家很清闲,老掌柜不让他干酒馆里面的那些粗活,生怕磕着碰着哪点。只是让他只管念书,想要什么老掌柜都答应。
公元650年,高宗即位,年号永徽。晚来顽皮,逃学去城郊玩了一天,回到家老掌柜气不过,用放在门背后尺子重重的打在晚来身上,罚他晚上不能吃饭。
656年,晚来长到16岁,不好学习,闲时就坐在自己家门口看对面胭脂铺。胭脂铺的老板娘是个贪财又势力的肥婆子,却生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儿,晚来看着胭脂铺里的小女儿,起身拍了拍屁股说道:“我以后要把她娶回家当老婆。”
公元659年,高宗显庆,武后掌权。晚来十九岁,带足了盘缠进京赶考,发榜当天下起了雨,晚来撑了把伞去看贴在城门上的红榜,再三看了几遍没发现自己的名字,不免发出一声叹息,人群中冲出一人,扔了手中的伞,抓着晚来的肩膀欣喜的叫道:中了,中了,我中了!
那是晚来家酒馆隔壁开当铺李掌柜家的大儿子,晚来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太一样了。
没考取功名,晚来回到了家中,老掌柜身体大不如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招来晚来:考不上功名,这是命,我已经找了王婆子给你说了门亲事,对面胭脂铺的小女儿,花了不少积蓄才说成,我死后不用给我守孝三年,无后为大,赶紧娶妻生子,把香火延续下去,把祖宗留下来的小酒馆继续经营下去。话叮嘱完,老掌柜便撒手人寰。
660年,晚来刚满20,按照老掌柜的要求,将对面胭脂铺的小女儿娶过家门。洞房花烛之夜,两对摇曳的红烛忽明忽暗,看着自己娶过门这美丽的妻子,晚来心情大好,不免多喝了几杯。而邻居们却疯传:只是贪他家那点小财而已,也不看看自己长的什么样。
同年十月,朝廷征地,晚来外出回来家里伙计说小酒馆也在应征之列,衙门派人过来量地,给晚来家酒馆按一平米八吊钱来算,晚来急忙去赶去衙门,苦苦哀求,这是自己家几辈人的基业,卖了自己就是不肖子孙,怎能卖?
县太爷大怒,叫衙役将晚来轰打出去,晚被打断了一条腿。街坊看见晚来一瘸一拐回到小酒馆,自己家门板上被画了一个大大的“拆”,格外显眼。晚来遂大病一场,等到醒过来时,小酒馆东墙已被拆去,妻子在身旁止不住的哭泣,晚来摇了摇头,眼泪决堤。
晚来想起了在京城已经做上小官的同乡,想必念着同乡之情,肯定能保住自己家这点小基业,遂萌生了上京城的想法。
一天夜里,城里风雪飘摇,门窗摇晃不止,有人看见城北小酒馆的掌柜晚来锁紧了门窗,背上行囊,悄悄走出城去,街上留下一串一深一浅的足迹。
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赶到京城,在同乡府邸门口等了数日,只等管家的一句话说:老爷最近忙于公务,无暇接见。
晚来艰难的回到了家乡,小酒馆早已被拆的一干二净,现在只剩一堆荒土杂草,对面的胭脂铺也人去楼空,几个店伙计搬空了酒馆里值钱的东西,妻子也不知所踪,站在这土堆前晚来止不住的笑,那声音响彻小城的上空......
从此,小城里没了一个叫晚来的酒馆掌柜。
数年后,高宗降下圣旨,归还所征百姓土地,衙门派人找小酒馆的主人,无果。
一日,小镇一商贩去远方交易买卖,路遇一衣衫褴褛,疯疯癫癫的叫花子,嘴里不停说着:世道难,人心乱,世道难,人心乱……
商贩感觉像是自己家乡方言,遂停下脚步仔细端详了这乞丐,这不就是小酒馆的晚来掌柜吗?商贩兴奋的扯住叫花子的手说道:皇上下旨,你家的地又回来了。可是叫花子好像没听到商贩所说的话,依旧向前一瘸一拐走去,嘴里还是不停地说着:世道难,人心乱,情义并绝,泪落谁能安?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总让人无奈,即使改换朝代,不过是换了另外一拨人而已。
2017.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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