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到这里，我与家里便很少联系，与母亲只通过三次电话，更从没按出过父亲的号码，家里的小弟应该长高不少了吧，下次见面兴许要教他泡妞儿了吧。
雪快要掉在地上了，我很想念你们。
我有一个高大沉稳的父亲，他有一个瘦小固执的儿子，早年的家贫造就他好强爱面子的个性，而这也深深地影响了我。母亲温柔善良，这么多年她不知夹在这对爷俩中间受了多少委屈。印象里从我记事儿起，父亲已经是“社会人”了，家务琐事都是母亲在操劳。以至于直到现在我都认为就是装个灯泡，母亲装的一定比父亲装的亮。小时候我太“聪明”，对人对事总想掺进去自己的想法。我曾一度认为父亲只是徒有个高大的身躯，灯泡都装不好的男人绝对谈不上家里顶梁柱。直到有一天跟母亲闲聊时，母亲说她嫁给父亲的时候父亲编过席子，盖过房子，骑自行车大街小巷的吆喝着卖报纸卖蜡烛，说到有一次警察以蜡烛有毒为由没收了父亲的蜡烛，而那个年头我家里是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的，父亲只身前往派出所要回了所有东西。那天又我兴奋又骄傲地发觉：这个男人还是很有故事的。
打小父亲对我要求很严厉，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从不娇惯，打骂是常有的事。大年初一因为没叠被子被扔了几套床褥已经记不得，印象中倒记得最丢脸的一次，我高中时候因为夜不归宿，在学校被父亲当着学校师生的面踢打，我也不惧不跑就站着让他打，以此可见这是怎样的一对父子。其余家常便饭的事儿总是不太容易记得清楚，也不值得一提。
在我还吐字不清的时候他就开始教我普通话，跟他念他们厂生产的龙须面的广告词，现在尚且记忆犹新：长长的，细细的，有营养，味道好。小时候也不懂什么意思，只觉得念起来挺顺口。他教我唐诗，每天按时背新篇，不会不让吃饭，我虽然年幼不知道诗中写了什么，但也确实会背了不少。以至于我四岁那年还被我们当地的报纸做了专题：四岁神童背诵唐诗200首。哪里会有那么多，他们爱写，父亲脸上有光，我被幼稚班阿姨夸的时候也挺骄傲，总是好事儿。
上了小学，学习成绩是必须要好的，说起来是一个趣事。三年级的期末考试，我的成绩第一次遭遇滑铁卢，考了班里第7名，我那时候太“聪明“知道回去要挨打，于是我把奖状上的7改成了2。不出所料，姜是老的辣，回到家里一眼就被识破了。他威胁我说要带我去见老师，问问我到底考的怎样。我没有办法，只好准备好了屁股承认我改了奖状。但偏偏那次他没有打我，却教我必须做一个诚实的孩子，必须要实事求是。后来他还乐了，津津乐道的说了几天。那个时期，考试都是铺天盖地的来，但那之后因为成绩打我的次数明显减少了许多。而我的成绩也越来越争气，直到我与一个外村姓孙的孩子以整个镇上并列第一名的成绩进入我的初中时期。
刚跨入中学的校门一切都是新奇的，我也与很多别的孩子一样开始变得叛逆调皮。不过我学得聪明，被请家长这种事我是断然不会干的，因为我心里对我这个父亲是有些害怕的。因为住校，他不能像以前一样每天都掌握到我的动向，他便跟我的老师都成了朋友。老师们大多偏爱我，也好在我最多聚众狐假虎威的溜溜操场没有惹出过太大的事端。那时候有流氓学生威胁看起来软弱的学生让他交生活费在学校时有发生，但我从不做参与，我是穷人家里出来的，我知道大多人家里过得多坎坷。我的成绩变得时好时坏，父亲也跟着我的成绩时而骄傲时而沮丧。但他很少动手打我了。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因为我的成绩跟我大发雷霆，争吵时我激烈的顶撞他，那时候我学了生物，知道了基因是怎么回事儿，同时觉得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又聪明了几分，我就说道：你们让我成绩好，不过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基因比别人的优秀，你们从不顾及我的感受。我记得当时他又乐了，又津津乐道了好长一段时间，就最近几年他偶尔还会向我身边的人提起这段事儿。时隔很久，当我读到梁小无拆的《广州情色录》时我看到了类似的这么一句话，我心里还暗道，这句话是我发明的，不由得又一次赞叹自己的聪明。
我的成绩依旧时好时坏，幸于身边朋友鼓励，我初三后期努力了许多才扒着了我们县城里的重点高中，这让父亲很欣慰。
我对我高中时期的印象应该是始于一个清冷的早晨。我觉得我的手僵硬的张不开了，而后的几天都是如此，我告诉了母亲，母亲便马上说给了父亲，于是他便带我踏上了寻医之路。那个时候家里的情况在父亲的努力下正在一天天地变好。父亲说过他有三个愿望：让爷爷奶奶搬出土房、一家人要住进楼房、买一辆奥拓。我曾偷偷地想过，他那体格奥拓怎么能盛得下。而当时他的愿望就剩下那辆奥拓了。他带我见过老中医，去过部队医院，当地的医院大大小小自然是不用说了。最后他几乎与我常驻在了省会的医学院。我只记得那时候每天都是在排队候诊或做检查。钱嗖嗖的往外跑，于是他那辆奥拓很快就被我花没了。我对此感到非常的歉疚，我曾把吃过的药盒子存在书包里卖废品以减少我内心的负罪感。但我仍然不满他偶尔在我跟前提起他的奥拓。
治疗几乎横跨了我的高中时期，温热大手的父亲，冰冷小手的儿子。成长的烦恼在增多，父子间的交流却越来越融洽。我竟几乎忘了他的严厉，忘了他不只一次的用他那大手挥向我的屁股。我想也许是这段时间的相伴才让我后来早恋时勇敢的跟他聊我喜欢的女孩儿吧。而他也在我因此要被学校开除的时候替我辩护给我鼓舞。都是些挺好玩儿的事。
我的高中时期对我来说是短暂又美好的。但对于父亲应该是很漫长的。除了我的身体让他奔波劳碌操碎了心，我的爷爷奶奶在这段时间相继去世，这对于他是天崩地裂的打击，他没有爸妈了，他的天塌了。他曾很长一段时间沉浸在悲痛与自责之中，他觉得没有让两个老人过上好日子，那段时间他几乎要抑郁了，直到小弟的出生才让他焕发了一些光彩。邻居们常劝他说他做的已经够好了。他经常租车带着我爷爷奶奶去看都市的变化，走爷爷当年赶着驴子走过的小路，给他们讲哪里曾经是过去的牛市，哪里战乱时曾走过鬼子。真的，我也觉得他做的够好了，我打小看在眼里，但他依然不能释怀。去年年三十儿，我们在市里过年，一家人走进电梯里，突然听到父亲的叹息：这么多年，我总是觉得我们家人没到齐。说着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总是这个样子，心事太重，而且我觉得是这辈子都劝不好的 。
我的高中伴随着我的早恋匆匆离去，转眼到了高考的日子。对于我们农村的孩子，这是决定人生命运的时候。我跟那个女孩儿都落榜了，大人们都认为我是因为早恋耽误了学习，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很长一段时间因为生病带来的压力和对父亲奥拓的歉疚自暴自弃迷失自我才是我落榜的罪魁祸首，而那个女孩儿是被我拖累的。第二年，我们都选择了复读，年轻的心总想溜出去，我说我要读省城的学校，父亲听了他们学校的宣传在我的执意下答应了。那是个高价学校，那个年头刷卡还不像现在这么流行，交学费都用现金。当父亲从里衣口袋里掏出八千块钱放进老师抽屉的时候，我曾又对他产生过短暂的歉疚。但随着开学，我从小到大头一次离家那么远，可以不用受管束，不用听教条，我很开心。没多久我的那些歉疚便很快消散了。
起初我学习很认真，第一次试底考试考得也很好，我告诉了父亲，他表现的很高兴也很放心我 。没过多久，我接到了在市一中复读的那女孩儿的电话，她用清晰的声音告诉我她这一年要好好学习了，并要求我也好好学习，并说高考后自会与我见面。这通电话挂断后，我与生俱来的多愁善感便困扰了我。她很优秀，我把她视做明灯，佩服她感激她。现在突然灯没了，一切变陷入泥沼之中。之后的日子我又自暴自弃，那里的老师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们只要你在学校不出事就行，直到那年毕业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班主任一直知道我们模仿她的签名弄假的请假条溜出去玩儿，但她从没提过。而远在家里的父亲更压根不知道我在学校的状况。
时间不说假话，转眼又要高考，裁决的时候到了。有个叔叔是我们县里一所普通高中的校长，父亲托他给我报名，并告诉他我成绩很好，如果用他们学校学生的身份考试以我的成绩到时定会给他们学校带来荣誉。我顺利的报上了名，我当时心里很慌乱，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状况有多糟糕。两天的考试像两年一样长，考完后我托着沮丧的身躯走在街上不想回家，这个时候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几个字：你考得怎么样。我愣了一下马上想到是她，她遵守了约定要来见我了。我开始责备她为什么突然消失，责备自己为什么不如一个女孩儿坚持。离成绩公布还有一段时间，我刻意的回避关于高考的种种话题，她卖了她的复习资料，那时候只有好学生才有资格 这么做，我们拿着卖资料的钱去打暑假工，那段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终于到了无法逃避的那天，父亲知道网上已经出成绩了，他把我叫回家里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的问我怎么查成绩，我像身体灌了铅似的操作着电脑，那张页面等待弹出的时候我悄悄的走到了一旁。回头只见父亲愣在那里，望着电脑屏幕久久不语，我记得很清晰，他的眼睛暗如死灰。后来的几天我不敢找他说话，他也没有理我。 我觉得我们俩都快要崩溃了，直到几天后一个晚上他的失望和死寂，我的慌乱和压抑一起爆发了。他骂我我喊着他的名字骂回去，他打我我抄起凳子砸过去，整个世界都疯了。为了避免再次的冲突，我搬到老宅，一个七寸的黑白电视陪着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母亲过来给我送饭看看我。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里，母亲过来陪我，她说是父亲担心我打雷一个人住一个院子会害怕才让她过来陪我。我抱着母亲痛哭流涕，那些日子静下来也早就明白了自己有多混蛋。哭完我决定给父亲道个歉。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的小学校长提了酒到我家里，母亲把我从老宅叫了过去。我倒了杯酒到了父亲跟前，话没出口父子都已泪流满面——他原谅了我。父亲没读过大学，他希望我能替他完成这个愿望。于是他决定让我再复读，只是不敢把我再放到离家太远的地方。那个女孩儿考得不错，但是可能是因为年少的缘故，她说她要等我，她也要去复读，并保证这一年不会让我再失去她的消息。
因为那年我高考成绩太差，新入的学校老师很不喜欢我，有一次班主任查寝发现宿舍里有烟头就非认定是我抽的，我心里冷笑，抽烟这种小孩儿玩儿的事儿我初中已经玩够了。但当时觉得因为要讲义气我又绝对不能说是谁，所以我百口莫辩，这时候是父亲打电话给老师肯定地说他儿子绝对不是抽烟的坏孩子后来才不了了之。这一年我开始努力的让自己消停起来。
复读的那整段时期我几乎习惯失败和放弃，功课因为自己的原因也拉下好多，最后那年高考我考得依然不理想但终究还是上了大学。父亲便开始为我报考学校专业奔波起来，并开始给我讲社会形态就业环境和一些关于人生规划的问题。那段时间他出差在外的时候经常会去网吧替我查资料向别人讨教经验然后再给我告诫。 那年我十八岁，法律意义上我成了大人，待这些琐事忙完，带着那个女孩儿我们一家人出去旅游拍照，我度过了人生中最愉快的一个暑假。
我们最终还是没考到一起。九月，我们各自踏上去往大学校门的路上，她叔叔送她，我父亲送我。人生轨道慢慢地越走越远。
因为在外地读书，很长时间才能回家一次，也终于上了大学，父亲便开始不再管我，他每年给我两万块钱让我自己支配学费和生活。我知道自己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让家里操碎了心，大学期间我变得安静踏实。所以每月底我总能攒下一点闲钱。 大学没多久，女孩儿与我分手了，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后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男儿志在四方，赞美了他儿子有情有义的同时也责备了别人家的姑娘绝情不够意思。我没说什么，只说了我不会再让他们操心了。 我变得更安静话少，之后的短短几载，没有什么精彩的事。
大学毕业后，当大伙儿都在适应从学生变成社会人的落差的时候，父亲已经替我安排好了。他又开始严厉起来。我很快拿了驾照并进入工作。他向他朋友的公司极力推荐我，我也不想让他失望，一直在努力的做出一些成绩。但年幼无知的个性和莽撞无效的做法让我经常碰壁，而我在电话中只要流露出一点我受了委屈的样子，父亲一定会说不行就回来。终于有一天父亲告诉我说我给你签了一家工厂的代理合同，你回来自己做做看吧。之后我变得跟父亲一样了，我买了新背包和旅行用品，有时我会跟父亲一起出门，只是去往不同地方的路。
我很快地抓到了客户，工厂又适时的给了很多优惠，我意气风发所向披靡。但好景不长，我便遇上上我人生意义上第一次大挫。我那个批次发出去的几乎所有的货都出现了程度不一的质量问题，一边是父亲带着合同找厂家理论，一边是客户要求解决问题。厂家拿不出有力的解决方案，赚到的钱不少都贴进了产品售后上。我的努力与汗水让市场快速的开花，但也正因为如此那次影响的范围很广。努力变坏事，烂摊子一个接一个的来，风波过后，一年多的时间我的市场都不再像曾经那段时间景气。我觉得很不公平，压力与沮丧让我有时候整夜睡不着，多年荨麻疹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后来我觉得压力太大，市场也很难恢复到以前的光景便不想做了。父亲选择了理解，之后我开了一家蛋糕店，是那年流行的产物，只做传统糕点，所有流行的事物生命周期都不会太长，这种生意要不就很赚要不就关门。好在我与父亲商量观察了很久，严格的选址避开了高风险的市里选择了县城，这年小赚了一些。
时光从未停下脚步，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个念过同一个高中的学妹，我比高她几个年级，当时她在外地读大学，我们很少见面。她很勇敢，涉世未深，大多时候迷迷糊糊。从年少时叛逆期过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受父亲影响我对自己要求相对严格，起初交往的时候我也把对自己的这些要求强加在她的身上，有时会对她发火让她受了不少委屈。她懒散的性格和对待事物大咧咧的态度让我的父母一直心存芥蒂，虽然他们没说过什么，但时间一长她也捕捉到一切。
蛋糕店租期到后，我去了相邻的城市，这很符合我曾经认为生命在于折腾的信条。但其实我的心在慢慢发生变化，从浮躁变得安宁。工作也好，恋爱也好，只想踏踏实实地做一件事。因为相隔两地，在一起的时间太少，由不得就会变得生疏，她也要马上毕业回来，我选择了辞掉工作回她身边，我想至少能陪她度过刚毕业那段迷茫时期。那时家里已经在市里买了房子三四个年头，房子很大，够一家人住的，她打算在市里找份工作我便带她住到了家里楼上。大学毕业的落差让她情绪很低落，有时只呆在家里。后来工作也是几天新鲜后就不想继续下去。对此父亲偶尔会在饭桌上蜻蜓点水似的说道。我鼓励着她也尝试与父母沟通更多，相处也倒很融洽。直到我慢慢发现她变得易怒难哄，细碎的琐事会被放大，我们感情依旧很深，但好像出现了一条看不到裂痕。她觉得父亲对她有意见，母亲对她太客气，我能感觉到她日渐强烈的想要逃离的渴望，其实她不知道，那么长的时间，哪一个不把她当作家人一样。母亲在后来为此还流过很多次眼泪。
父母对我的期望没有停止，我不想再去父亲朋友的公司里上班，那总让我手足无措。母亲说这些年你爸都拴着你，总是有点委屈就让你回来，明年，你好好出去闯吧，我一直相信你绝对不仅仅如此。11月，我认识了我父亲的一个朋友，在义乌做生意，朝鲜族，既有东北人特有的豪爽又身上有江浙商人的精明。我很喜欢这个人，他告诉我义乌很精彩，我说我明年就去那儿，我要去闯一闯。父亲也赞成了，并表示他不会再随意地动摇我的想法叫我回去，甚至可以不跟我打一通电话。
而我跟她心里清楚，这一走将来是个什么样子。我俩都很珍惜走前那段时间。过了年，她说不想让我挤火车就用她刚挣那点钱给我买了机票。2月14情人节那天，几个大佬叔姨要凑在一起过节要我们一家子过去。那时候离我去义乌的日子只剩三天了，那天晚上她没多久就喝醉了，当着那些大佬的面哭喊还到处乱跑，后来躲在厕所里哭，我们所有人都在外边劝她跟她说话。因为厕所门被从里边插死，我担心她在厕所里会有什么事，必须把门弄开，门是玻璃的，我怕用力不当伤着她就裸手砸了玻璃。玻璃碎了一地，一个聚会以我满手的鲜血宣告结束。她是第二次喝醉，这次醉得更深一些，两次父亲都在跟前，这次父亲责备了她，她趁着酒劲与我父亲发生了争执。我知道她心里一定与我一样难过才会喝这么多酒，便也与父亲发生了争执。第三天我就要走了，而父亲回了老家没有理我。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离别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六点钟我下楼检查行李的时候发现父亲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眼睛通红。后来是在母亲的电话里才知道他那天一宿没睡，虽然生我气但还是放不下心，为了送我四点钟就开车从老家过来。他突然走过来抱住我说：儿子，你这是第一次去那么远，我舍不得你。说完就自己哭了。她看到父亲来了，但没有跟他说话。我们一起到了车站， 我记得我离家的最后一个画面，地上雪很厚，当机场大巴缓缓启动的时候，她、父亲、母亲一起跟我挥着手，眼里都含着泪水。
飞机降落在这个叫义乌的城市，我与她之间很快变得陌生起来，后来便渐渐的失去了联系。我独自一人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怀揣着对明天的期望，也装下了所有的失落。我很少提起以前，刻意的避讳类似的话题，但许多个夜深人静的夜里我时常有时候责怪她不像她看起来那么勇敢，有时候责怪自己的选择会不会是错的，有时候也对父亲最后那次责备她不能释怀。我曾无理的想过如果不是父亲的严苛我们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后来那两三次与母亲的通话中，我也能感觉到她在替父亲对我表达一些歉意。那段时间我很难过和压抑，之后我便索性与家里断了联系。只托叔叔带回去我这边的消息。而我不曾再跟父亲打过一次电话。他也遵守了他之前说的可以一年不跟我通话的约定。
不知不觉这一年就偷偷的过去了，一些人和事都在发生悄悄的改变。入冬以来，这里的天气大多晴好，阳光和煦，照得人暖洋洋的，转眼我也已在这个城市呆了快要一年，除了冬日里偶有雾霾，我有说不完的理由喜欢它。我变得随性自然，交了很多朋友，变得更爱干净整洁，屋里总是亮堂堂的。多年影响我生活工作的荨麻疹竟也在这里被一个老中医治好。我之前曾与好友谈心时不只一次提起过，我最喜欢这里的夜，很深很静，偶有小雨，下得缠缠绵绵，会让你的心突然乱如杂草，但雨后清晴会将你心底的伤感与愁丝尽数抽去，心里便有说不出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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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一提笔就写了这么多琐事，提到父亲的居多，可能是对我自己曾经责怪他带来的歉疚吧。其实后来我只是懒得拿起电话而已。因为我觉得一切都挺好的。我时常读他写的日志，看到他提起他大儿子时候从小到大“命途多舛” 的时候，我还暗笑他这么大个男人还文绉绉的。看到他又为民请命时心里为他点了个赞。呵，这几年他一直把国家“最低领导人”的位置坐的妥妥的。
不写了，雪要掉地上了，我的心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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