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
那年,他23岁,她18岁,他是她表哥的同学,第一次见面,他和她表哥到她家帮忙修房子。他对她一见钟情。
当时他刚大学毕业,八十年代那会儿的大学生很稀罕,而且还是名牌大学。他父亲是地质局的局长,生于知识分子家庭的他传统斯文,性格耿直老实。
她家条件也好,父亲是老革命,她是父亲老来得子,所以从小娇生惯养。她活泼可爱,漂亮单纯,人见人爱,后面总是跟着一大群的追求者。
他看上她了,就老往她家跑,当时她正面临中考,可她好玩,成绩一塌糊涂。他就很用心的给她补习,在他的帮助下,她考上了高中。她考上了,他比谁都高兴。
她上高中后,他每个周末都骑个自行车去接她到他家吃饭,她带了满满的一包脏衣服准备拿回家叫她妈洗,他说把你妈累着了,以后你的衣服我洗。之后他就一直洗她的衣服,连内衣都洗。他妈看见,笑而不语。她却不知羞,因为从小她就没洗过衣服,她觉得他是她表哥的同学,他也就是她的表哥,她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这一切。
他们一家都喜欢她,宠她疼她。她每次到他们家,他妈妈就做一桌子好吃的。吃饭的时候大家都给她夹菜,她的盘子里,经常堆着一座小山。他妈妈托同事从国外带回来电子表和香水,也都给了她,甚至都不给他们家小女儿。他爷爷从东北老家过来看到这俊秀大方的“孙媳”,高兴的合不拢嘴。带过来的一大包一大包的特产,给了她家,她家又吃不完,分给了邻居。邻居们都羡慕她找了个这么好的对象。
在那个年代,她算是最幸福的姑娘了。
他妈妈想多给他俩单独相处的机会,有次吃完晚饭,就叫他俩到公园去走走。到了公园湖边,她嚷嚷没意思,不好玩。她哪知道这其中是什么意思。他就老往僻静处领她,越僻静处她就觉得越无聊。她忽然注意到他在直勾勾的看着她,然后他拉起她的手。她一下子就甩开了,还理直气壮的说,男生跟女生不能拉手!随后他便无奈的笑着,她说没意思我要回家,他就又规规矩矩的把她带回家。回家后他妈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嘟着小嘴埋怨说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一点也不好玩。他妈只好边摇头边微笑。
还有一次,单位给他们家分了新房子,他妈叫他带她去看。去了新房子,她看了一圈觉得无趣,之后他爬在床上看书,她坐在椅子上看书。看了一会,她觉得困了,就说你起来我要睡觉。他笑着起身给她腾地儿,然后她把书盖在脸上开始呼呼大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醒来之后看见他在她旁边,脸红红的看着她。她终于觉得有些紧张,他用手去摸她的脸,她害怕的不动,眨着大眼睛看他。他凑过去想去吻她,她一把推开他,大声训斥,接吻会怀孕的,我怀孕了怎么办,我妈会把我打死的,你不害怕我怀孕吗!他听了便哈哈大笑,笑得捂着肚子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她说你笑什么啊我说的不对嘛。然后他就给她上了一堂关于两性的基础课,他说,接吻不会怀孕的,结婚后慢慢地慢慢地才会怀孕......他简单含蓄的给她说了些,她才明白。哦,接吻不会怀孕,要结婚才会怀孕的呀。
夕阳的乳黄色光晕透过窗子笼罩着俩个青春的身体,房间了充满了朦胧的暧昧和情愫。他们第一次接吻,她第一次心跳脸红,第一次尝到了那种情爱的甜美和悸动。他更是陶醉在跟心爱的女孩第一次这样的亲密接触里。天黑了,她说要回家,他沉默了一会儿,似哀求似叹息的说了一句,嗯...留下吧。
嗯...留下吧。
很久以后的后来,当她的丈夫夜夜在外玩乐不归家她一个人蜷缩在荒凉的大床上的时候,当她丈夫带回不同的女人把她打出家门她伤痕累累的半夜在大街上流浪的时候...当在一个个这样不眠夜心如刀绞独自流泪的时候,她经常会想起那句,嗯,留下吧。她的眼前就会出现当时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她就开始恨,恨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再主动再强势一些,如果那晚她真的留下来了,那么结局不会是现在这样。
那晚他把她送回了家。
所有人都以为郎才女貌的这对璧人,会完美幸福的结合在一起。造化弄人,或许吧,红颜多薄命。
她单纯爽快不设防的个性惹人爱的同时也惹来祸端。跟一个花花公子出去玩的时候,被其下药迷昏,失身于那个公子哥。她害怕极了,她妈妈知道后抱着她嚎啕大哭,她完全傻了。后来她妈妈一想,女孩子总要嫁人,这个男孩也特别喜欢女儿,而且对方家世很好,嫁过去女儿也受不着苦。于是找到这家人,俩家商量着办婚事。
当他得知她要嫁人的时候惊措不已,他不明白他不相信,他疯了一样的去找她,可是她根本没有脸见他。她不能对他说其实她是已失身于人不得不嫁。每次都是她妈妈把他打发走。
不久她就结婚了。他从此开始堕落,日日酗酒不省人事,这件事对他是摧毁性的打击。
婚后没多久那个花花公子的本性就暴露出来,在外面沾花惹草,回家不是打就是骂。从前备受呵护的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从天堂掉进地狱。她这样形容她的婚姻。
他听说她婚后过的不好,让他妈妈去找她父母说,姑娘要是过的不好就离婚吧,我们家儿子还在等着她呢,她的孩子我们也愿意接受,我们会把她儿子当自己的孩子来疼的。他妹妹也来说,让姐姐回我家吧,我和哥哥都很想念她。她听妈妈说过这些后,心痛不已,泣不成声。她回不去了,她已不是当初那个纯洁美好的她了。
他等到三十多岁的时候,终于拗不过父母,跟一直默默守候在他身边的女孩结了婚。
他们再次相遇是在接各自孩子放学的时候。他远远的看见她,满脸欣喜的朝她走来,她却惊慌的调头就走。他跑过来拉住她,看到大热天的她居然穿着长袖衬衫,一把扯起她的衣袖,然后他就看到细细的胳膊上满是青痕,脸上也肿的厉害。他顿时火冒三丈的怒吼,那个畜牲居然打你!你怎么不去告他家暴啊!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所有的委屈都决堤奔涌。他心疼坏了,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自从这次相遇以后的一段时间,她男人晚上走路时被莫名其妙的殴打了好几次。她知道这是他叫人干的,她也知道他是为了能见她才把他的孩子送到跟她孩子同一个学校。但是她更知道他们各自有了家庭不适合再见面了。
他们已经错过,回不到那年初相识的美好时光。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后来,她听说他升成局长事业顺畅家庭美满,他听说她单位破产下岗离婚独自带着孩子。
后来,也只能靠听说,来了解彼此的些许生活。
当她坐在我对面讲述她戏剧般的人生过往的时候,已是一个历经辛酸事业成功的优雅女人。可是在她谈起那些事,愉快时的活泼语调,苦痛时的涟涟泪水,深情处的满目柔光,她一切的表达都特别有感染力,让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哭跟着她笑跟着她跌入那段爱恨交织的岁月不能自拔。
时隔多年,她依然记得,她坐在单车后面看他被汗水打湿的衬衣,他把她的衣服洗完一件件认真的晾在太阳下,她跟其他小伙子玩时他气呼呼的脸,她无理取闹时他宠溺的笑......他在面对她时的所有笨拙和包容。她当时都不以为然,后来想起,那就是爱吧。尽管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爱这个的字眼,但他给过她满满的爱。
当爱已成往事,依然感谢上苍,在我最美的年华里,曾遇到你。
她说都过去了。她也不再恨她前夫了,她这辈子最愧疚的就是对他,她辜负了他。她说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祝福不去打扰。她说所有的恩怨都是命中注定。
她说她依旧期盼依旧相信爱情。
她说她一直单身的日子里深刻体会了一句歌词:我要的幸福,就是不再孤独。
(End)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是倾听者,现在记录下来,让往事不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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