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儿子的山地车卖掉了,车子太小了,而他个子高了,需要换一辆新车了,一辆成年人骑的的山地车,而旧的就要被淘汰了。
我把车子挂在咸鱼上,一天的功夫就卖掉了,卖掉的钱超出了我的预期,没想到还是一辆值钱的车子,而我不仅有些后悔了,也许挂出去的价格低了,它还可以卖的更贵一些。
第二天就要把它送走了,我在一个安静的黄昏,把挤在犄角旮旯里,铺满尘土的车子推进房间里来,它还是一辆不错的车子。我拍拍它的车把,拍拍坐垫,车子咚咚地回应我,好像有了生命。
告别总是有些伤感,不只是对于人或者有生命的东西,那些陪伴了很久的小物件,因为时间,总会沉淀上一些属于我们的东西,而它们的离开,也是我们的一部分的离开,于是总会有些伤感,当然,也可能是我这个人本身就太多情了。
我从橱柜里抽出一条碎布,用水打湿了,开始专心致志地擦洗那些尘土,土很厚,一桌了水就变成黑黑的一团,但是被尘土遮盖了的蓝色的油漆,还是被客厅头顶柔和的吸顶灯照着,开始闪耀幽兰的光,好像它也开心起来,随着我反而更加忧伤了,忧伤到我甚至有些怨恨了。
这是我的车子还是别人的车子,这车子的真正的主人是谁,主人窝在沙发上打游戏,而我一个局外人却在忙着送别,还把自己折磨的稀里哗啦的,哪个真正的主人不应该好好地清洗一下车子吗,明天以后就见不着了,他从来没有真正清洗过它。
碎步因为服了太多的尘土,变得干涩而粗糙,我到水龙头上冲洗,洗手间黑着灯,水龙上流出来的水也是黑色的,碎布拧出来的水也是黑的。
我默默地回到客厅,灯就更加耀眼了。
我闷着头,小心地把倾斜着高昂着随时准备剑一样射出去的横梁反复擦洗,油漆更亮了,彻底从灰尘里逃出来,它好像忽然焕发了生机。我小心地把布捏成一小团,用手指头插进每个小小的缝隙里,在车轮的辐条之间,在车把的焊接处,在变速器与齿轮的间隙,我一点点把尘土拂去,还有些蛛丝,这些破旧的、苍老的痕迹都被我小心地清除下去,我扶着酸涩的腰站起来,这辆陪伴了4年的小车,又活起来,它歪着头,轮毂壮实膨胀着,车把变速器好像在咯吱咯吱作响,全身蓝色的涂装发着蓝光,脚蹬和曲柄黑的发亮,它跃跃欲试,它的车头甚至还对着蜷在沙发上的小主人。
我忍不住波箱了他的铃铛,一声闷闷地声响,荡漾着飘到房顶、窗户和沙发上,反弹回来,悠悠远远地飘散了,所有人都没注意,好像只有我忍不住试了一下眼角,我去洗手间的步伐凌乱,在水龙头上急促地冲洗和司宁。
我回到客厅的时候,它还在呆呆地立着,车轮冲着我们,车把却有些低沉。
我又把它擦了一遍,好几次车轮上深深地纹路蹭到了我的胳膊和小腿上,我浑身一颤,好像它真的有了生命,在舔着我,跟我依依惜别。
天很晚了,电视都关上了,一切都静极了,这个三伏天的一天闷热无比,集聚着的雨水把潮气充满了天地,却像便秘一样迟迟地不肯下来,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我总是太过伤感,即使对于一辆毫无生命的,死板地,被螺丝和旋钮,钢铁和轴承经过精密地毫无生气的流水线组装起来的铁架子,我赋予了它生命,而它只有在离别的时候才会活过来,否则就是永远沉重的时间,和慢慢飘落,压下来的灰尘,还有悄悄编织的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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