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走路总看着地面,对所有的事情不理不睬,后来喜欢细细观察,对周围的事物开始抱着欣赏的态度。
大街上的事情总是很有趣味,小贩们的笑容不亚于在高楼大厦里办公的白领,他们的笑容是天赋的乐观。尽管下着雨,可没有人埋怨这样的天气会带来坏的运气。
集市时总要从一个窄窄的路口通过,外面卖着家禽,有一些恶臭味会飘散开,久而久之,便不觉其臭。偶尔有幼猫在喵喵叫,放在小小的捕鱼网里卖,它在里面窜着,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使命。龙虾往外爬着,但围城太高。它们的眼睛齐刷刷瞪着我的手,我若想抓它们,它们定然整装待阵。它们正在竭力挣脱命运的束缚,可进了渔夫的网,想出去就没这么容易了。
切咸蒿菜是很有意思的,我从小就喜欢看锋利的菜刀划过菜根,将那一株菜分为多个分叉,来到不同的人家,进入不同的嘴巴。一株菜究竟有多少根会连在一起,完全看小贩的手法和它的刀锋快慢。刀锋最后会抵在手指上,但好像从未割破他们的皮肤。切蘑菇的人大概也是这种手法。
一家猪肉摊总是挤着很多人,猪肉的价格翻了一番,但这家老爷爷卖的价格只翻了半番,而且它的肉质也很新鲜。因此,总是有一堆人挤在那里看他切猪肉。我也看着他巧妙又悠缓的刀法。不疾不徐,将猪肉慢慢剖开,好像在与一个犯错的孩子对话,只是温和地教育啊。我妈妈顺便问她买了一把刀,因为切骨头总是需要这样专业的刀才利索。
街上有人会互相寒暄,大多是老者,她们此次相逢殊为不易,握手时激动不已,不知此后可否再见,也许是永别。如果是经常碰面的,只是问候一句,再无多话,便互相走远。
有时会看到有个人手里的鱼跳了起来,她“啊呐”吃了一惊,但也有一丝笑意,因为活泼的鱼大都新鲜。我也笑了起来,因为一条鱼使一个人面部表情的波动,竟然比她和其他人交谈时更多。我的笑有时候并不那么复杂,只是因为我觉得那条鱼很可爱,比一些缓缓走在大街上的人像僵尸般的步伐要灵动,这是对生命力的惊叹。这些活的事物总是令人傻笑不已。
街上的味道稀奇古怪,烟味,水果香,各种海鲜,腐烂的肉和菜,交杂在一起,雨水覆盖着这些味道,梅雨时节的气息。
总是有许多老者走着来赶集,他们的手上会拎着很多重物,他们的手微微颤抖,骨头快要撑破皮肉。他们的身体总是往前弓着,我立刻觉察到我不能再驼背,不然老去后可能就是那副样子。
有的老人穿着人字拖,下雨天,脚背发紫了,脚踝也冻得又瘦又红。有的一年四季就穿着那双单薄的劳保鞋,裤子总是很宽松,里面好像包着被啃干净的鸡腿的骨头。
有的人会让你联想到家里去世的老者,好像重新看到了老人。尤其是那双眼睛,觉得总是有半生的故人情没有还。
有的人性情很刚烈,若要讨价,他必定同你争吵一番。语气的不容反驳不亚于从业多年的律师,仿佛这些商贩才掌握着真理,而专业辩论队只是花拳绣腿。
你若是仔细去瞅那笼子里的鸟,你会发现雨天的小路和街都有生活的味道,是甜的,吃着不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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