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缘起
幼时,常听祖辈老人讲过一个神话故事,记忆颇深。现在想来,称之为神话,难免有些定位不准。与传统的志异奇谈想较,这个故事,显得平淡无奇。但故事里如真似假的境遇,却令年幼的我神往不已,以至于影响了我后来的价值观念和职业选择。偶尔想来,不可不视作缘分。
故事的梗概如是:传说,神农当年尝尽百草,网罗天下奇瑰之时,偶然间觅得一药株,隔三步之外,便可闻到奇香。香气由鼻口而入,直至脑廓深处,顿感清灵,而后伴随一瞬即逝的恍惚。待空冥之感褪去,神农大喜,“此株必为上神灵物” 。神农方欲折之而尝,但见其瑰丽无比,顿略生踌躇,“天下奇珍异株,凡艳丽无比者,多具毒性,轻者致人麻痹眩晕,重者或致死“。作为肩负种族部落生命依托的首领,神农深知谨慎是必需的特质(即便他具备“神性”)。然而,近期部落频发的瘟疫之势,已迫在眉睫。遂将疑虑尽抛之脑后,折起这支无叶无蕊的三瓣花,用两根手指沿尾根部捻下一瓣,生怕伤其内部“经脉”,失了药性。抬手至眼前,细观。
“这小小一片,竟含了七种颜色,真乃灵株”。神农心中惊叹不已,然不敢再怠慢,沿七彩花瓣经络顺向,用前牙轻衔下一缕,卷舌入口,细嚼开来。才一沾舌尖,便觉苦涩无比,神农强忍吐出的冲动,又深嚼几口,而后又把剩下的花体分次咽下口中。此时的首领,虽然五官神情几近扭曲,但内心却顿感欣喜。“良药苦口,此味苦涩而无所诡异,应无毒害”。想到这儿,扭曲的嘴角硬生了一丝笑容出来。
“奇怪,味道怎么变淡了”。随着口中反复的咀嚼,刚开始难忍至极的苦涩之味竟然逐渐变淡,直至消减到无味无觉,更称奇的时,再度咀嚼之下,竟衍生了一丝甘甜,从溪水之甜循循浓作了果实之甜,甘意沁脾的同时,神农的口中、鼻中、脑廓中又再次感受到了初见时的那股奇香,却比之前浓过几倍。
“难道判断有误?此株佯以药衣覆于其表,却藏毒汁液于其内么”想到此,神农心里微泛起一丝悔意,他自视无惧生死,但身系部落安危却不得不心有所忌。思绪至此,竟渐觉自舌尖儿开始,舌体麻至近喉根部,仅须臾间,麻痹感又沿着舌根蔓延到口腔四周,再以口腔为中心迅速扩建了整个颅腔。神农顿觉天旋地转,整个头部好像变成了千金坠,重重地压在肩上,原本坚实的肩颈竟难以支撑其重。就在神农以仅存的意识,力图站稳身躯的同时,躯干和四肢却好似被抽了骨一样,瞬间绵软。纵使尽了千般努力,但神识已散,神农再也无力支撑,如一贯横木,重重砸到了距奇株两步之外的平地。这一记狠摔,神农意识再无半点。
不知过了多久,神农渐渐恢复意识,却仍无力挣开沉重的眼皮,更遑谈瘫软的身体,但觉识却愈发清晰起来。他察觉到一样,所处并非之前的药草地,清凉、浸润,仿佛像清风时刻拂着身体而过,却更为有力。
神农猛然惊觉“我为何身处水底?”。
随这股心流一冲,本就渐渐恢复的神识,已回归脐下两寸。再用心力一挣,双眼也微张而开。这回他才“看”得分明,之前感觉确实没错,他所处之地,应是某处深潭的底部,四周漆黑,不见水面和左右,只感觉之前的“清风”更加真切地拂过了身体,他试着用双手去滑动周身的水流,希望借劲浮游上到水面,但四肢却难动一毫。
“这奇株果然毒性奇特,虽然不至伤及性命,却能致人全身麻痹、六神离主”。
神农内心感慨,却旋即想到,
“不然,我刚才明明是晕倒在药株之前,那四周并无溪水或湖沼,我如何来到的潭底?难不成遇到了野兽,被当成遗弃的口食衔进了这水底?”
神农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潭底虽然目不能视,但确让人感觉确广阔无边、深不可测,定非平日里所见湖沼能及。
“难道这就是东处部落口中的海么?可据说,海在遥远的日出之地,我怎么会到了这海里,难道是因为采摘了奇株,天神将难于我?”
想到此处,神农越发心灰,不为身处莫名之地的自己,只为那“远方”的部落子民。
“不,我不能葬身于此。既然上神并没有让我死,那就必有脱境之法”。神农的思绪渐渐平静,而越是心静,越是能感觉到这“海”的诡秘。原古时代,人们洗漱可不像现代这么精致有序。打猎的时候,染上了兽血,结痂的毛发上生了虱虫,多是寻到湖沼边,一头扎进去让溪流冲刷殆净。或是索性,整个身体钻进水底,连带身上的衣物,来一个全身浴便罢。虽是舒爽,却屡屡被水草等物刺得遍身生疼,在水底睁开眼睛,更是不敢,生怕遭到小生物的袭击,仅胡乱扎个猛子,便速速出了水面。如今,在这“海”底,不仅睁开双眼后毫无不适,甚至丝毫感觉不到周边生物的存在,竟是连一株一丝水草也不曾体觉,更别说什么深水猛兽。
人最怕的是对未知的恐惧。当面对未知,我们常常会感觉到自身的异常渺小。然而当放下对万物有序的执念,我们就会迎来一份坦然,从而与环境融为一体,此刻陌生也变成了熟知,恐惧也会随之消散。
当放下了对未知的抵触,神农才真正感受到此刻的静谧与神安。自成为这一族领袖以来,他无时不将部落的存亡、种族的延续放在首位,食物、领地、繁衍,每一份重担都是沉甸无比。能艰难地存活在这片充斥着险境的神州之上,已是上神恩赐,安逸与宁静又怎敢奢望。只求上神再显好生之德,教我能安然回归部落,再尽我余生之力。
想罢,神农缓缓阖上双眼,集中了精神,让自己进入到往常祭祀时的一种冥想态,在心中默念了远古的祈福咒,望能上达天听。无数遍的神秘咒语声不断在神农心中盘旋。在这静谧的深潭底中,竟只有内心的声音才最像是真实的。
不知过了多久,神农仍虔诚地做着祷告,周身的“清风”也依然缓缓拂过。恍然间,不知是否是错觉,身底与泥沙相接一处“清风”似乎正在渐变得“急促”来了,他感到有一股力量在背部摩搓,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像太阳神祈福的仪式上,大祭司用钝滑的石凿手柄,一圈圈的在其身上描摹着神的形状。只是这股力量更有力、却更柔和地,正欲将他向上托举。
神农为部落,曾数踏险山、遍迹深林,尝遍人间百草,也见许多神迹异事。曾经有一次,神农行至太行山采摘蛇灵果,该果实有驱毒奇效,尤其是驱除蛇毒。但万物常相合而生,凡克者常与所克之物共栖。神农在忙于采摘果子之时,全然未觉一条巨花毒蛇,从其脑后树干直扑而来,眼见巨物的血盆口就将扣住脖颈,神农猎人的警觉性霎时唤醒,猛地晃开身体像一旁侧去。巨蛇顿时扑了空,但蛇身弹出,宛如脱弓之剑,哪里还收的住,径直地向着不远处的湖沼边飞去,重重地砸在水里,溅起丈高水花。
原本所有蛇类水性皆佳,凭借灵巧身躯,蜷游上岸不是问题,但因此蛇身躯极巨,借着冲力,猛地沉入湖底,神农清楚,这类湖沼内水草满布,纵使巨蛇身体顺滑,也一时难以脱身。
“你这畜生,我并无心扰你,你却要将我置于死地,自是上神也不会助你而亡我”神农如是想,却也不敢耽搁,巨蛇上岸只是些许时间罢了,连忙将采摘的灵果收入筐内,便是要起身速离。正转身之际,却听得身后异响,之间一股翻涌湖水直冲出水面,将巨蛇高高托起,湖水旋转而升,急而强劲,纵使巨蛇费劲全力挣扎,也被牢牢吸附其上。
“不好,这是水神吐息了,想必是刚才与此畜生的一番周旋惊扰了上神清净”神农见此景,心生惶恐,倘若惹怒了水神,必将给部落招至灾祸。
只见这旋升的水柱并未减缓速度,反升得更快,巨蛇在惊恐之下,也大声发着“哈……嘶…….”的声音,身体全力地蠕动。然后凭这巨蛇怪力,竟也无济于事,无法助它脱困。这条“水龙”足足升了两丈有余后,水柱旋动的更加急猛,瞬时间,只见那巨蛇终脱离了柱顶,再被抛起丈余,最终狠狠地砸在离神农不远处的湖岸,竟是被摔得血肉模糊。神农见此景也被慑得慌了神,待呼吸逐渐平稳,定了心神,才发觉那水柱已慢慢下沉,最后汇进了湖面。
神农依然僵在原处,等待着水神的降罚。但却迟迟不再见湖面有水柱升起,也未见他异样,平静地如一面玄镜,似是刚才水龙冲天的场景全然没发生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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