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雾失楼台
秦观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用生命谱写的绝响——《踏莎行·雾失楼台》赏析
读《踏沙行.郴州旅社》仿佛看到一只受伤的孤雁在苍茫的秋日长空里苦苦挣扎,声声哀鸣划破苍穹,那孤独的身影如一片秋叶在视线中慢慢的,慢慢的消失,牵动心弦,慑人心魄,天地同悲,造化共泣。读《踏沙行.郴州旅社》似乎在倾听一首琵琶独奏,哀婉凄绝,美仑美奂。
由于新旧党争,秦观出为杭州通判,又因御史刘拯告他增损神宗实录,贬监处州酒税。绍圣三年,再以写佛书被罪,贬徙郴州(今湖南郴州市)。番番贬谪如一只无情的巨手蹂躏着词人敏感孱弱的心魂。“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看前途“大雾弥漫,楼台尽失,津渡模糊”;找退路,心灵的桃源到底在哪里?那片“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净土在哪里呢?“桃源望断无寻处。”一个“断”字写尽了词人的企盼,也写尽了词人的绝望。——进退两难,走投无路。生命在艰难的踯躅。他如一只蚕在迷茫中作茧自缚,他被苦难践踏,他被生命蹂躏,但他却无力破壳,他的心在晴朗的长空翱翔,他的躯体却蜗行在现实的土地上。“楼台”、“津渡”,在中国文人的心目中,被赋予了文化精神上的蕴涵,它们是精神空间的向上与超越的拓展。词人多么希望借此寻出一条通向“桃源”的秘道!然而他只有失望而已。一“失”一“迷”一“断”,现实回报他的是雾笼烟锁的景象。“适彼乐土”之不能,便引出现实之不堪。于是驰骋的目光开始内收,“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孤馆、春寒本来便足以让一颗受伤的灵魂冷却,造化却偏觉不够,让夕阳着纱在清舞中与词人惜别,为之伴奏的是杜鹃“不如归去”的声声哀鸣,这两者的真实更如一把把利刃刺向词人滴血的心。——勾旅人愁思,触凄凉之感,引绝望情素。那啼血的杜鹃分明就是词人,那声声哀鸣分明就是词人心底痛楚的呼啸。
他紧锁心扉,欲在孤寂中独自疗伤,那滴血的伤口似乎已经沉寂,那溃烂处似乎已结疮疤,“驿寄梅花,鱼传尺素,”不想,友人的关切的慰问却如巫婆的巨手揭开了词人最痛处的伤疤,更化作一块又一块冷绝的城砖在词人孱弱的心弦上砌起了一座熔铸了愁苦的高墙,坚硬、沉重,人何以堪?心何以堪?凄绝?悲绝!但词人承受了,他以他的承受冷视现实对他的践踏,他以他的哀伤自缚,以自缚抗争命运的冷酷。更演绎着生命的悲壮。
“ 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前途无望,归隐路绝,就破空一问吧。问的虽然毫无理由,极其微弱,但无理有情,无理而妙,弱而有致,弱而精妙。似乎词人在对郴江说:郴江啊,你本来是围绕着郴山而流的,为什么却要远远地北流向潇湘而去呢?郴江远离离了故土,远离了本因本应属于它的辉煌远去了;诗人呢?远离了故乡和亲人,远离了“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航船,在贬谪的浪涛里化作一片落叶随风而去,生命的烛光在苦难中摇曳着,摇曳着苦难,摇曳着孤寂,摇曳着绝望,更挥写着悲壮!
——用生命谱写的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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