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美好

六点的闹钟里唱着周杰伦的《告白气球》，小飞起床叠被、穿好衣服，赶紧去敲狍子的门：“快起床了！”屋里面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小飞赶紧去厨房准备早餐。电饭煲里开始煮上昨晚准备好的粥，平底锅架好，从冰箱里拿了两张事先擀好的面饼，冻得硬邦邦的、芝麻突出一个个黑点，放到热油上冒出一阵白烟和纯正面食的清香，小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起日历，然后从橱柜里拿了一把红枣丢尽粥里，又放了四勺糖。烙好饼，趁着热锅又煎了两个鸡蛋，由于刚才锅的热度刚好，煎蛋中间卧着一个亮黄色的糖心。小飞满意地又去敲狍子的门：“快点起床！今天是你第一次正式录节目！”狍子嚷着：“这个理由你昨天说过了。”小飞骂骂咧咧地去收拾自己的笔记本，还有昨晚准备了很久的教案，今天要讲李商隐的《锦瑟》。

吃完早饭，小飞去收拾厨房，狍子高效率地打扮自己，然后一起下楼。小飞骑着电摩带狍子去地铁站，然后再拐到学校上课。中午的时候，狍子在电视台的食堂吃饭，小飞有时候也在没课的时候炖上一锅肉，去电视台找狍子献殷勤。等小飞下了晚自习回家，看到狍子在客厅放着电视、卧在地毯上戴着大框眼镜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节目策划案。小飞换好衣服、泡了两杯咖啡端本书坐到狍子身边，感慨了一句：“生活啊生活。”狍子轻蔑了一眼：“读书人不应该找个清净的地儿吗？”小飞听这话来劲了：“你懂啥？这叫‘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狍子身边’嘿嘿，真正的读书人是能坐怀不乱的，更别说你又没坐怀不是？”狍子不耐烦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说大哥，你能换个口味吗？”小飞故意拉长声音矫情到：“某人当年一下子送了四盒速溶咖啡，俺是喝上瘾改不掉了。”

日子这样日复一日地过了两年，明天是小飞的二十四岁生日。他给黑鱼和琳娜打了电话过来吃饭，他们和狍子都是大学同学，黑鱼辞了老师的岗位说要去文化公司当老总，琳娜之前和小飞、狍子三人合租，后来去她舅舅家的公司当秘书，又找了男朋友，很快搬出去住了。

小飞下午赶早去菜场买了一只新鲜的鸡、两斤基围虾、一斤牛肉等等，还有一对蔬菜水果和一箱啤酒、两瓶红酒。回到家就开始做上了大餐，先将鸡肉切洗干净用料酒腌上，牛肉在砂锅里和各种大料炖着，择洗蔬菜的时候，琳娜拿了一个蛋糕、一瓶张裕解百纳进来了，黑鱼则送了一顶双人帐篷。

狍子空着手回来，趴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小飞把焯过水的鸡肉放到筛网里，炒锅倒油，八角、生姜、干红椒、香叶等等一起入锅，热气和香气熏得小飞眯起了眼睛 ...... 类似的场景每天都在这个并不宽敞的合租房里上演，简单的吃食在两个年轻人之间反复调和，哪有什么天生的合适，慢慢来，总会有滋味的。

看着小飞忙活，幸福感渐渐地涌上狍子的心头，但仍然故意地说：“今晚这桌菜收费吗？”

话刚说完，小飞把鸡肉一齐倒入锅中，噼里啪啦一阵声响遮住了小飞说的一堆话，狍子又重复了一遍，小飞舀了一勺水倒进锅里：“不收费。”

“那明早把剩菜热一下，早餐也别收费了呗。”狍子精明地反应着

小飞放下灶间的事儿，看着狍子：“这周我可给你加了三次餐都没额外收费，今天我生日，咱能不能聊点阳春白雪？”

说话间黑鱼进来了：“小飞，别做那么多好吃的了，你看这两年把狍子喂得多肥。”

琳娜也跟着调侃：“我看是越肥越放心呐，当初是谁三天两头劝我出去住呢？啊？小飞。”

一大桌子的菜上好，开酒庆祝，几个人吃着喝着，净说着些没着没落的话，好像无论生活多么无常，只要你简单地吃喝起来，它就不会太复杂。酒酣饭饱之后，狍子从房间抱出来一个大箱子，仨人赶紧跑过去看看什么宝贝：有一个定制的双肩背包、一个漫步者蓝牙音响，一套精装版的钱钟书《管锥编》。小飞笑得眼睛都没了，这些都是平时舍不得买的东西。

狍子得瑟着：“怎么样？看在你伺候我的份上，待你不薄吧。”

小飞看到《管锥编》旁边有一个影集大小的册子，写着《致终将逝去的前任们》，打开一看惊呆了小飞，里面“收录”了小飞自大学以来谈过的所有女朋友，有许多不知狍子从哪弄来

的真实照片，还有文字渲染，第一次和谁牵手，第一次跟谁接吻，第一次给谁写的情诗，跟第几个处的时间最长和谁分的最快等等。小飞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黑鱼带着几分醉意地说：“狍子，你怎么这些东西倒记得这么清楚，有啥用啊？”

狍子犟到：“有用着呢！”

小飞猛地把书甩到墙角，吼着说：“有意思吗？你明知道 ...... 得，不跟你说了，洗洗睡吧。”

几天之后就是期末考了，结束之后小飞回了一趟老家，临走在冰箱里给狍子塞满了东西。两人遥隔千里，依然坚持每天说晚安，有时狍子加班到很晚，小飞也像在合租房里一样捧着书在手机旁等着。

小飞回来那天，狍子开着电视台的车去火车站接他，然后直接开到了城市西郊的一片湖边公园，人迹稀少却景色优美、空气清新。

狍子说：“这儿咱俩大学时候来过，那会儿还没修这些草坪、木栈道什么的，你骑车骑半天带我来这儿，还差点迷路了。”

“多亏了你，那段时间没人理我，也就你大大咧咧地跟我到处玩，跟我说话，当时感觉整个世界都因为你，不一样了。”

“当初就感觉你这人挺踏实，没想到一接触才发现你跟我一样，挺烂的。”

“可不是这样，你放大了我的缺点吧，再说你也不烂啊，简直完美。”

俩人坐在亭子里看着湖面，聊着聊着又聊到那个小册子上，小飞侧过身子：“你是不是还在介意？”

“你说呢？跟我合租期间都敢去相亲，我对你哪能放心！”

“那次是主任介绍的，我就应付一下。”

狍子小手一挥：“咱不说这个了，我去车上拿桌布和零食，咱俩在这儿享受享受清闲。”

小飞大腿一拍：“早知道我把黑鱼送的那个双人帐篷拿来了！”

“滚。”

日子又这样日复一日，俩人又是这样反反复复地重复着波澜不惊的生活，像大多数的平凡人一样咀嚼着时间的流逝，折磨着、扶持着。

小飞依然每天早起给狍子做早餐，送她去地铁站，偶尔去送顿好吃的让同事羡慕，每天晚上俩人窝在客厅各干各的事儿，若都闲着，一起看部电影，打局游戏。

12月6号，是俩人认识四周年纪念日，小飞的晚自习提前走了，赶在狍子下班前在客厅点上蜡烛、放上音乐、倒上红酒。狍子推门而入的时候，小飞捧着鲜花走到她面前：“四周年快乐！”狍子说了一声“卧槽”赶紧接过玫瑰。

俩人坐到桌前，微黄的光照在狍子脸上，微微一笑，面容姣好的样子让小飞有些紧张，但依然清清嗓子：“咱也都不小了，我也追你追了三年，咱俩就在一块吧，你现在也当上电视台正式主播了，之前许愿说当上主播就一年不找对象，还有二十多天今年就过完了，你也可以考虑一下了。”

狍子意料之中但又惊奇万分地瞪着小飞：“不行不行，小飞，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我冷静冷静。”说着钻回了自己房间。

小飞喝了一口酒，走到狍子门口，对里面说到：“我知道，之前有一些混蛋，当然也包括我在内，让你很伤心，让你没有安全感、自我保护起来，但你尝试放松一点，有人愿意跟你承担，有人想让你做个小女生，宠着你、爱着你。是，我有很多方面都不够好，我可以慢慢改、慢慢成长。你好像一直一个人披荆斩棘惯了，有我在你旁边的时候你也不管不顾，我或许给不了实质性的帮助，但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偶尔停下来的时候有我的怀抱让你放松，有我做好一桌子好吃的等着你。感觉这东西真的很神奇，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不别扭，舒舒服服地聊得来，比什么都好，所以，狍子，咱俩一起吧。”

第二天，小飞给黑鱼打电话：“黑鱼啊，还是刘震云说得对，‘日子是过以后，不是过以前’，所以，借我十万块钱，我要首付，我和狍子明年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