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外公的新家在村子最边上,前面是大片荒芜的菜地种上了树,后面也是,左边隔着一条长长的河沟,就是大片的麦田,只有右边有几户邻家。
当蝉鸣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夏天了。
每到黄昏,我的例行工作就开始。
双眼在前、后、右边的树林的地面上扫描搜索,找一个个刚打开或者正在打开的小圆洞,那是蝉在地下准备钻出来的必经通道。用手指把小洞扒开,就会是一个圆柱形的深洞,一般都会深过一个手指,要用树枝辅助,就可以把想出来,却被吓回去,躲在里面的蝉蛹拉出来。
地面上搜寻不到时,天色已晚,就打着手电筒,往树干上照,也能找到正在爬树,预备时机脱壳的蝉。
若是雨后的晚上,能找到几十上百只。
泡水一晚上,洗干净的蝉,用盐腌好后,放在涂了一层油的平底锅上,两面煎至黄色发焦便熟了。不喜欢吃任何肉的我,却对这个情有独钟。
广州定居后,见到人吃沙虫,禾虫等,觉得不可思议。某天说起小时的这桩事,才猛然意识到,我自小觉得自然而然、美好的事,在他人眼中,吃蝉蛹也是不可思议的事。
可见世间事,不知晓,不经历时,都会觉得他人不可思议,殊不知,自己也是不可思议中的人。
(2)
不捉蝉蛹的白天,能和邻居小伙伴跳到溪水中玩,是夏天另一件趣事。
大人们会担心小孩溺水,发现不经允许在沟水,溪水中玩耍的,都会狠狠打一顿。
于是,夏天总会和外公外婆斗小聪明。
烧火做饭时,我总是把头拼命靠着火,希望多出汗,最好满脸都是。无论如何靠近火,总觉得汗不够多,怕没发现我热的不行了,怕不放我出去,无法溪水中玩耍。
有时候也会偷偷把衣服脱了放在一边,玩耍之后,再偷偷晒干穿上衣服,却还是被识破。因为水里泡过后,只要用手指甲轻轻一拉,一道白印出来,就可以知道又去泡水玩了,一顿骂一顿打逃不了了。
但不会长记性,遇着机会,还是去偷泡水玩。
下大雨时,溪水暴涨,外公会用一块四四方方的大纱布,四角捆绑在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里面放点馒头之类的,用碗盖着,放到水里,闷鱼。有时候会闷到很多小鱼,我就在边开心捡拾着。
时光一晃,外公已去二十多年,我差不多就要忘记了他的音容笑貌了。小时候生活过的老屋,长期无人,估计已经破败不堪了,外公坟头就在溪水旁大片田地里,而我已经十几年没去过了。
人世几回伤往事。这一世的情缘,原来竟是这样的短暂,甚至会消散在记忆中,不由为自己的薄情而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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