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前两天，安静的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的老妈突然转过头跟我说道“我当时真的陪你外婆时间太少了，所有时间都用在陪你读书上了，其实应该多陪陪她的，你外婆是个多么喜欢热闹的人啊！”我看着我妈眼眶已经红了，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这已是外婆过世的第二个年头，控制不住的想起去世前几年疾病缠身苦痛的外婆，都会心头一酸，说不出话来。亲人离世的痛苦，无法抗拒的离别，这应该是世界上最难描述却又最能感同身受的情感了。

　　外婆生前总是多病，六十来岁的时候摔断了腿，动手术植入了人造骨之后也没法出门走太久。之后肺衰竭越来越严重，只能靠吸氧机呼吸，就更加不能出门活动。每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我妈说，过世的那天早上，在医院，外婆说想喝点粥，已经打针几个星期了也吃不了什么东西，我妈没给她吃，怕吃了不好，后来很是后悔，生前最后的愿望都没能满足。那个年代的人，很早就结婚生孩子，一个一个孩子拉扯大，也没能有时间享受生活，年老了还多病，就这样去世了。留下没能好好尽孝的儿女，只能每日每日的后悔以前没能好好的做好儿女的本分。

　　印象中整个童年都是和外婆一起过的，小时候外婆外公住在安江那个小县城，我记得有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个池塘，池塘上有做桥，桥的那头是青青的菜园。从两三岁开始就是外婆带着我，外婆习惯在家点一两根蜡烛，觉得火光很漂亮的我，用手去抓火苗，结果烧伤了也不哭，外婆看到了，抓过我的手就是各种担心，我还傻傻的笑觉得好玩。那时候觉得外婆好高好壮，最怕的就是外婆给我洗澡了，装满水的大澡盆，滴几滴宝宝金水，外婆的动作超级的迅猛，力气好大弄得我全身都红红的，我边哭边反抗，喊着要妈妈带我回家，每次洗个澡都感觉是历劫归来。外公每次都笑我是个胆小鬼，和外婆笑着说我只知道喊妈妈。小时候我吃饭超级慢，每次边看电视，外婆边喂我饭，外公吃完了出去散步前说，“哆来咪你快点吃，我散完步回来你还没吃完，那你就等着吧！”对了，我小名叫咪咪，我妈生我前梦到一只全身漆黑的猫，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外公喜欢喊我哆来咪或者咪坨。外婆总是很耐心的一口一口喂我吃饭，我总是看着看着动画片就忘了嘴里的饭，含着也不嚼也不咽下去，外婆就会拿外公吓唬我，说我不听话等下会打我，或者拿周末上街去超市买好吃的来换我吃完饭，在这样威逼利诱下，我成功的每次吃饭一颗饭都不会剩，长成了一个脸上肉鼓鼓的像气球一样，全身肉肉的小胖妞。

　　再大一些的时候，外公家搬到了城里。外公舍不得他以前那么大的菜园子，便总是去找城里没有开发的空地，总是早上好早就去种菜维护他精心开发的菜园。外婆那时候腿脚还是很灵便，她会带着我去一些附近山里的寺庙拜佛，去爬山，摘野菜，去买菜，外婆手艺超级好，做的每个菜都超级好吃，养成了我吃饭先吃饱菜的习惯。外婆喜欢打牌，外公不喜欢这些，总是嘲笑外婆是个赌棍子，跟我说，如果外婆又去赌，要我跟他打小报告。我总是跟着外婆身后，外婆一去打牌，我就跑去外公那告状，外公会奖励我点小钱，我就可以买好多零食吃。外婆知道了，总是会骂我墙头草，要我站好边，想想到底谁对我最好。过年的时候，除夕夜十二点外婆会和我一起在阳台放小烟花，点着小爆竹，火花在我眼前晃着晃着，外婆笑着的样子真好看，那时候想着以后每年都要这样就好了。阳台上外婆养了几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花，开满花的时候，红红火火的，外婆说，“邓雅文你每天都要记着去浇水，花养好了你也会变得跟花一样漂亮的。”外婆生前跟外公感情很好，晚上看电视，外婆看着看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外公小声悄悄对我说，要我去掐外婆鼻子，把她弄醒。我笑着说我不敢，外公就自己去掐，外婆醒了就笑着骂他，外公说，别在沙发上睡，等下你又感冒了。外婆外公的相处方式就是两个人吵着骂着对方，但又对对方饱含爱意。

　　后来我读书了，只有周末会去外婆家玩，外婆会趁着周末让我陪她去剪头发，后来外婆信基督教，周末的时候会让我和她一起祷告，她说她每天都为我们祷告，我笑她太迷信。读了高中之后，几乎没有了周末，寒暑假也总是在补课，很少去外婆家陪她说说话，有因为学习问题，在外婆家和我妈吵架，叛逆的时候，直接逃课回外婆家生闷气，外婆反而很开心，一下子家里又热闹起来了一样。复读的那一年，每周都会固定给她打电话，每每听到我的声音，外婆总是很开心，从声音里听不出外婆的身体日益渐差，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外婆病很严重住院了。我去医院陪她的时候，外婆还一直说要我回去，别来医院，都是病毒。后来我妈说，外婆一直熬到我毕业才生病，一直等着我回家，一直想我去多陪陪她，那晓得人走得那么快，唉。

　　外婆去世的那天，救护车送她回家，我爸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去外婆家等着，我慢慢吞吞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爸给我打了几个电话问我怎么还没到，你外婆都过世了。我记得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感觉，我右手还拿着梳子对着镜子梳着头发，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感觉那么的不真实，我手在发抖，腿一下就软了，骑着自行车去外婆家的路上都没法看清楚前面的路。到外婆家的时候，看到白布盖着的外婆，我眼泪就一直掉，趴在地上就起不来了。我妈把我拉倒一边，要我去一边哭，别把眼泪掉在外婆身上。客厅里人来来往往越来越多，外公我我爸妈一直忙着各种处理事情也没法管我，有亲戚过来问我还好嘛，我也没法说话，外婆是我最亲的人，就这样的躺在那再也起不来，我无论做什么也没有任何用，只能伤心，那一刻，我才明白是去亲人是有多痛。

　　没有人能适应生离死别，就算离别的次数再多，人的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十年二十年就是一晃而过，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会失去你爱的人，你不知道天灾人祸是有多么的残忍，我们这样的活着，从出生就开始折磨自己的母亲，长大了就开始叛逆，独立了就想逃避，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小孩也不忘再让老母亲多忙乎会儿，没来得及让父母享福之前就失去尽孝的责任。留下的往往是无尽的遗憾与自责。因为是最亲的人，因为是最不能失去的人，因为现在年仅二十来岁的我们无法想象父母不在的样子，因为觉得父母永远都不会抛下自己。一生不长，愿我们都不后悔。

　　［沿着你背影，逐场梦搜画，尽情让空想 进化］

　　我想长得像外婆一样，因为外婆是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