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把美人梅和桃花胡乱搭配为姐妹,大概是花心都一再点红的缘故吧。
昨天去一株美人梅下赏花,累了,就坐在路边的白石长凳上,手持探头亲吻耳颊的梅花朵,闭眼小憩。脑海里,似乎从暗影中跑来一个活活泼泼的小姑娘,一对精气神的朝天辫,粉袄绿裤,看了我一眼,留下一个桃子,就隐进对面的桃花林里。
这是我多年前的一个梦,那时,我还不认识桃花。
是因为家中都是女孩,父母看管严的缘故吗?厚墙牢固,黑漆大门的院子里,虽然见不到城里人所谓的一些富贵花草。但那些很乡野的家花,一到春天,整天在我面前晃。杏花,梨花,石榴花,枣花,柿花,梧桐花,都会接二连三来到小院。有本事的,就高出墙头,和别的院落里的花树勾肩搭背或者遥相呼应。这时候,村里的老人孩子都出来了,小村变的真热闹。孩子的笑声,狗儿的叫声,就连小家碧玉的母鸡,下了蛋,也放肆地吼几嗓子,没有人笑话它无规矩。而这时的我,却常常是在看一本好不容易借来的闲书,也因此错过一个又一个再也不能看到的花开。
不知不觉,又到秋天,我可以吃着杏花送来的杏子,梨树送来的梨子,当然也有桃花送来的桃子,但我却从来没有看见过桃花。
桃子下来的时候,在青岛上班的姥爷,又给家里寄钱了。爹骑着大轱轮金鹿车子,一早进了城,回来时,我早已等在门口。娘在北屋里听见自行车响,也笑吟吟地迎出来。
几个带着尖尖红嘴儿的桃子,被娘洗好后,放在大瓷碗里,然后,她就进了内室。妹妹拿着桃子,顺着声音找小伙伴了。我调皮,门缝里去看爹娘,爹正站在长条木凳子上,开柜子上的老锁,然后,从娘手里拿过一个绸子包,把胳膊深深地探进柜子里。
桃子真好吃,脆脆甜甜的。姐姐们放学了,于是,我和妹妹又分到一份。
吃午饭的时候,我问爹,为什么我们不种一棵桃树呢?
但爹似乎没有听见,他正在和娘商量着翻盖屋子。
新盖的六间屋子,有一个大院落,爹种了石榴和山楂,还是没种桃树。
我依然喜欢吃桃子,从小到大,吃过各种大小桃子,虽然不认识桃花。但吃的桃子,反而比常见到的花树果子多。
上班后,隔空认识了八百里地以外的他。一次,他告诉我,发小们都说,他的桃花运来了。我笑了,和他开着玩笑说,我属于晚熟的桃花品种,可是,我还不认识桃花呢?
就是那一年春节,我做了新嫁娘,过了年,终于见到了并不是传说中的桃花。
黄河岸边,平原深处,是他的家乡。那里,水多,林多,当然,也有无数在这里安家的桃树。
年后回娘家,再回来,已是三月末。一路的花红柳绿,洗着离乡的淡淡愁绪。换了几次车,午后终于回到他家,一个命中注定要在此暂时停驻的小村。
咣当当响的公交车,拾上几个人又走了。我站在原地,伸伸胳膊,抻抻懒腰。看看面前的小村,我几乎不认识了。
冬天里曾经光秃秃的房前屋后,变成了花的海洋。团团彩霞,或高或低,流动在阵阵香风中。进村伊始,路边或者住户的院落里,能发现好多同一类型的花树,老树很多。也有小树,一根筋一样,上边也串着一朵一朵的花。花朵不大,花瓣单薄,但满眼里都是,就有了壮观。花海里走着,嗅觉里,都是清香中甜丝丝的气味。
拐过街口,进入长胡同,身边的他,可以有功夫搭理我了,我也终于知道,这满村里的花,就是桃花了。我觉得好笑,从小到大,此时才和桃花相识。
两年后,我和他在家乡的小城定居,再回娘家时却听说,就在不远的邻居家,有一棵老桃树,树龄已经三四十年了,比我还大。
不知桃树还在不在,听说那户人家,多年前都进了大城市,草把它家门口都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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