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胡兰成的《今生今世》-----看天涯荡子的回溯
刚开始阅读《今生今世》是冲着胡是张爱玲第一任丈夫,世人对他品行的谩骂、诋毁数之不尽,说他是卖国贼、汉奸、多情男等,但是如若带着一颗空白的心去阅读这本书,其实会发现这是一本自我一生的修行之书,胡兰成自述是一个天涯荡子,但并非是绝情的男子;情有迁异,缘有尽时,而相知则可如新,虽仳离决绝了的两人亦彼此相敬如宾,爱惜之心不改。人世的事,其实是百年亦何短,寸阴亦何长。
胡很知晓女人,并非爱女子,如他自我评述:我于女人,与其说是爱,毋宁说是知。确实,他懂得不同女子的需求点,同时也很幽默风趣、一生精湛的文字功底锁住六七位女子的芳心,试问在一个特定时期,亡命天涯之徒能够屡屡俘获女子倾心,是知其女子,还是爱其女子呢?《红楼梦》里林黛玉说:黄金万两易得,知心一个难求。人世间有时候是一场无明无常的轮回,你踏上了红尘情缘,不单单是行一世的生命,更多的是在短暂的岁数中得此一刻思无邪的情爱。
先来说胡的第一任夫人:玉凤。传统的婚姻,是胡生命中情愫张开的第一站,青春期的胡说:恋爱故事如同青春一般,青春自身可以是一种德性,像杨柳发新枝时自然不染埃尘。玉凤为他生儿育女,悉心照料胡的父母,最后因病离世,临终前也未能见胡一面,待胡赶回家中时,玉凤已挺在板上,盖着心头被。此时的胡悲怆不已,久久立在玉凤枕边叫声:“玉凤,我回来了。”但是逝者已去,两者便是隔岸相望也无法撩开生命的回光返照,除了痛苦之外,情感的表述已难延伸。哭过之后,他仍站在板头看她,附身下去以脸偎她的脸,又去被底携她的手,轻声叫她,而后热泪再次脱眶而出;书中写道:“我一惊,因听说亲人的热泪不可滴在亡者脸上,她下世投生要成痣。但是成痣也好,因为是我的泪,来世可以认得,玉凤啊”。这是一种悲哀竟不是的悲哀,单是肝肠断裂,此后的二十年,胡再次追忆起玉凤,依旧会无端的感伤,偶然也会潸然泪下。此时的胡对首任妻子是赤诚的、无邪的。
乱世出英雄,乱世也出佳人,尤其是旷世奇才。民国女子张爱玲,一个清幽淡雅之人,于文才、于感情均是若若然;我一美国书友评价张爱玲:清幽淡雅之人,是往客气里说,更准确的说,她是看透世事,断绝了六根尘缘的人。三十来岁离开胡只身前往美国后,几乎不与人交往,怪癖严重到有精神分裂倾向,但她又是一位旷世奇才,世人都喜欢她的才华,赞颂她的文学造诣,因而一直批判胡的滥情;可不知张与胡只是短暂的两情相悦罢了,二人在三观上、身世、背景差别太大,其最终结合在一起也会分别。胡初识张爱玲是因闲时无事偶然间翻看一篇《封锁》的文章,笔者张爱玲,细看几遍深觉爱玲才华横溢,一种怜才之心油然而生,而后频繁的追慕着张爱玲。胡很自信:“我竟是要和爱玲斗,向她批评今时流行作品,又说她的文章好在那里,还讲述我在南京的事情,因为在她面前,我才如此分明的有了我自己。”张爱玲是胡的一面镜子,照出了胡的才华,而胡又读懂了张爱玲的内心,于是张爱玲见了胡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于是他们热恋、相处;但是爱玲种种使胡感到不习惯,张爱玲从来不悲天悯人,不同情谁、慈悲布施她全无,她的世界里是没有一个夸张的亦没有一个委屈的、自私,临事心狠手辣,但又十分顺从的女子,其实很明显胡与张的性格不合,彼此两人的好感源自各自的文采,而胡似乎更传统一些,忠于国学的博大精深,爱玲又倾向西洋文学。两人短暂的相聚也只顾男欢女爱,伴了几天,两人都吃力,随后胡离去前往南京,张爱玲又潜心创作;每次的别离二人也无离愁,似乎很是平常。之后两人聚少离多,但是胡在温州又恋上小周,爱玲前往温州探望胡,怎知胡却对自己早已没有爱恋之心,于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婚约成了晦涩的摆设,分手别离是最好的结局:“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的。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此惟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张爱玲很决绝般了却此段感情,我想这是她的自卫,也是她尊严的表现,胡给予不了张爱玲想要的生活,彼此各自安好成了最好的结局,于是一声珍重吧,成了最难忘的告别。
《诗经》里: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小周憬然思省一番,感叹:“我怎么会和你好,自己想想也好气又好笑”。随后又啧啧一笑:“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不以为然。但是得自己身上,只算糊涂了。”是糊涂吗?亦不是,小周与胡自然简静地在一起,没有悲凉意,恰似刚刚好的情分,两个人最浪漫的也最淳朴的爱情只是在江畔的漫步;而胡发现小周的美是她的流泪使他觉得惊艳,她是苦亦苦得如火如荼,艳得激烈。胡兰成骨子里是个多情的诗人,只是在不同时段他也曾赤诚相爱过,可他又是飘散的,如同蒲公英般自在洒脱,落地便扎根发芽,延续下一段情缘,有时候真的无法想象流亡之徒真的不曾给他带来苦愁吗?还是一份又有一份浓愁的情愫依旧寂然如水,或许只有胡自己一个人独静房里,席地就坐时,会小心翼翼地想起故人、故国罢了。《今生今世》一书阅读时,难免会觉得文字中的胡是静好的,在情感中他也是赤诚的。书中写道:“而我给朋友写信,亦从不咨磋一声,并非自制,却是只为面前的纸张笔墨都这样静好。解忧不是解决问题,或办妥了一桩事情就可以,而宁是在与问题或事物本身无关外,如窗外的一草一木,室内的一桌一椅,对之只觉我与万物历然皆在。当下就有着个安心立命了,解大忧就是要格物。”小周之后的范先生、一枝、爱珍等均与胡有过夫妻之好,但是时限也不过三五年之久。先说范先生,一个有魄力有民国世界人的气概女子,也被胡俘获芳心,她敢爱敢恨,可以与胡患难与共,共甘共苦,可以蛮的像戏文里樊梨花那样不顾一切的深爱,也可以洒洒脱脱地离他而去,是缘尽了,情灭了,便各自安好;如若做不到知心相交,或许相忘于江湖即好。乃至最后的爱珍硬是辣手辣脚地把胡收了,印证了一句话:一物降一物。
胡写《今生今世》,哀而不伤,怨而不怒,处处有着欢喜。民国时期,虽跌宕起伏,但胡依旧能够惊艳地叙述着自己的今生今世实属难得,或许谩骂、诋毁均与他无关,他只要悠悠然地自述:“路上有风景,人家有笑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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