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末，母亲一大早就来了。我和姑娘在楼下打羽毛球，老远就听见她喊姑娘的小名。
她手里拎着一个大袋，有昨天和隔壁刘姨一起摘的葡萄，有托人从南京带回来的榴莲饼，有姑娘修好的拖鞋，还有我早起叮嘱她的鸡胸肉。我让她上二楼坐坐，她说不了，想去乡下亲戚家转转。我一听就急了，脚伤刚好一点，怎么又要骑电动车呢。
母亲不以为然地说：两个月都没出门了，憋得慌。我只能反复叮嘱，骑车速度慢一点，转弯的时候多看一看，遇到大货车就停下来让别人先走。母亲颇有点不耐烦，但我仍然害怕有什么遗漏的，就支使姑娘再跟母亲多交代几句。
其实说来说去都是一句话，要注意安全。从前一到睡觉时间，我的手机就会准时关机，但自从父亲离开之后，我的手机再也没有关机过。也是从那一天起，母亲在我心里似乎不再是过去那个撑起半边天的掌柜的，尽管她依然要强，我在心里觉着，她仿佛变成了我已经长大的女儿，她需要我。
我记得，父亲走后的第六个月，母亲开心地和她的闺蜜们一起去了新疆，在莫高窟，在火焰山，在吐鲁番都留下了灿烂的笑容。我和姐姐也是开心的，因为只要她开心就好。
但我们知道，很多个漫漫长夜是需要她独自面对的。母亲说现在她还没想过要和我们住在一起，我知道老房子她住习惯了。所以，每天晚上如果我不去她那里，也会给她去个电话，问问麻将室今天开了几桌，中午晚上弄了点什么吃，有时候我东扯西拉，其实我只想知道她好不好。
中午十一点，我想她大概应该回来了，拨通电话，那头，母亲简单地回答了几句便急匆匆地挂断了。我不放心，正好下午带姑娘去看看，一进门就看见母亲额头上，嘴唇上，还有两颊抹了碘酒和红药水，刘姨说：“你妈把牙也给磕掉了一颗。”我埋怨母亲不听话，母亲赶紧辩解：“不是骑电动车弄的，回来的时候上楼梯太急，磕着了。”我一伸手撩起她的裙子，好家伙，膝盖也擦破了。我忍不住又说了她几句。母亲看我真急了，忙说：“没事儿，就是擦破点皮，这牙也是早就松动了。”
要我说什么好呢？我只觉得是自己没用，若是母亲跟我住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呢？母亲见我难受，指了指楼上说：“你要是没事，去把楼上房间打扫一下。”要知道，过去她怕我们忙总是自己来。
我拿抹布把卫生间的洗漱台仔仔细细地擦了两遍。漱口杯里的牙刷以一种老旧的姿态看着我，刷头上的毛像被人用定型啫喱梳成了五五开。我翻遍了洗漱台下的柜子，已经没有未开启的牙刷了。
没有犹豫，我将这个服役时间很长的牙刷丢进了垃圾桶，并且在超市里选了我平时最爱用的那种牙刷。过去我的外婆总爱说：“只有瓜念子，哪有子念瓜。”也许很长时间我们都习惯父母照顾我们，却很少想到，有一天，父母也会像当年我们依赖他们一样依赖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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