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妹是火花乡人美歌靓的妹子,嫁给了聪明能干的村支书冬星,可头胎生完女儿,就不让她生儿子了,笑嘻嘻地承诺9妹,说她老了靠他就行。9妹信了,却受骗了。
九妹是布依族美女,无数小伙子用歌声追过她,可她心高气傲,回唱的总是讽刺歌。
当冬星的歌声飘来时,九妹的脸红了。没过多久,冬星家提亲的人就来了。
他当时是达邦村聪明能干的村支书,九妹没拒绝。
婚后一年,九妹生了个女儿,当她准备给冬星生儿子时,冬星拒绝了。
他说自己是党员干部,如果这样做,村里的计划生育工作就好开展了。
九妹不同意:“那以后老了女儿嫁了,我靠谁去?”
“靠我呀!”冬星说。
每当想起这一幕,九妹心里就无比难过,因为冬星没靠多久就病了。
他身上皮肤像旱灾的土地,疼得要命,还丧失了劳动能力。贵阳医生说叫“硬皮病”,南京有家医院能治,但要花十几万。
冬星没去治病。他怕别人看着害怕,就跑出去藏了起来。九妹也慢慢变成了九婆。
村里通了公路后,年轻人开始外出打工。
最早是在县城念中专的后生们,因为学校不包分配,于是去了很远的外地。
过年回家时,中专生们都发达了。初中文化的跟着去了外地,回来过年时,荷包也鼓鼓的了。
再后来,小学文化的也大着胆子走了,他们回来说,外面钱不好挣,但比山里还是要好些。
最后,目不识丁的也要去山外了。但他们打来电话说:卖苦力挣不到钱,饭都吃不饱,今年过年没路费回家了。
向九婆托付儿女的亲戚们,就是最后这种情况。
那年九婆64岁,照看着包括自己外孙和叔伯亲戚家的8个留守儿童。最大的英14岁,最小的免4岁。
早晨洗完脸,喝完粥,孩子们取下书包去上学。
有时九婆会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其他留守儿童常有偷菜偷鸡的,她的8个娃娃从来不做进派出所的事。
娃娃们上学时,九婆就在窗下织布。一匹布要织一个多月,能挣50元。她现在这两间房是跟公家租来的,一年600元。
一晃,九婆带着他们5年了。
如今69岁的九婆,腿脚已不如两年前好,前两年还去帮人种玉米,插秧,一天能挣10元。
可现在,腰弯一会就疼,只能织布或在周围逛逛,捡些废品卖。
每周末,她要领着8个小孩回家背米。3小时的山路,中途要捡1种叫“青杠子”的中药,攒着卖给来收药的人。
还要捡些柴火回来,九婆买不起煤,只能捡柴火,否则,饭就吃不成。
中午时,小孩们喊着饿回来,每天饭菜都一样,一锅米饭一锅素白菜,偶尔里面会有洋芋,布织好时也许能发现豆腐,365天,天天如此。
孩子们从不挑食,一会就能把一大锅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乡里唯一让九婆担心的是狗太多。场坝周围很多闲逛的狗,不知道哪只是疯狗。
不过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家狗在外面咬了人,谁家就得带去打狂犬疫苗,得花190元钱。
九婆的8个孩子中,叫虎那个男孩被狗咬过。
那天她在屋里洗衣服,听到虎的哭声,他站在门口,一只手抬着另一只手,哭个不停。
“奶奶,狗咬我了。”
“咬哪儿了?怎么咬的?”
“咬胳膊了,我到后面山坡上的厕所尿尿,狗就跑过来咬我了。”
“谁家的狗?”九婆心里怦怦跳,被狗咬就得去打疫苗,得花190元钱,可她兜里只有11元5角,多一分都没有。
“刘二宝家的。”虎嘟囔着说。
九婆扭着小脚,拉着虎去后面山坡上的刘家。
“我家狗在院里拴得好好的,怎么会跑去厕所那边咬人?”刘二宝他爸问。
虎突然低头,一声不吭了。
二宝说:韦虎跑来我家看电视,进院子没注意才被咬的。
九婆脑袋嗡的一下,190元钱!虎是自找的,刘家人不会出这钱。
钱是九婆回达邦村弄来的,山里人家不挨家挨户,从一家走到另一家得翻山爬坡。
好在消息传得快,人们看到九婆走来,就把准备好的米往她口袋里一倒,说,就这么多了,你拿回去换钱吧。
“谢谢了,等娃们的爹妈打工回来就还。”
谁家10斤,谁家5斤,9婆都记在心里,整整借了200斤,卖了184元钱。
农村学校作业不多,孩子们放学后都能在场坝上玩到吃饭,有两个男孩喜欢弹玻璃珠。
另两个不喜欢,他们喜欢乒乓球,九婆花4元5角,给他们买过一副球拍,那是他们唯一的玩具,有空就玩,没多久就打坏了,就再没好意思要。
女孩就帮九婆洗白菜,没洗到土豆时会有些失望。
14岁的英有家庭作业,她把一块不大的三合板放在膝盖上,开始专心写作业,板子是九婆捡回来的,是所有小孩的书桌。
天气越来越冷时,9婆盼着孩子父母打电话来。可每次嘘寒问暖过后,总会对她说:
九婆啊,不识字的苦力挣不到钱,就算过年能回来也买不起东西,再出来还得借钱当路费,孩子们今年跟您过年了,等挣到钱,我们再回来孝敬你老人家……
每当这时,九婆总不知道说什么。愁是没有尽头的,好在娃娃们好打发,只要许他们个来年的愿望就行了。
晏礼中在小说《九妹》中讲述了这个边远村寨的故事。
视野宽了心就软了,生活从来都不容易。遥远村寨里清苦平淡的老人孩子,繁华都市里努力打拼的青壮年,因为怀揣希望而让一切有了意义。
懂得知足,学会感恩,心宽广了,柔软了,生活的美好就会接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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