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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山,可待成追忆

那年,那山,可待成追忆

作者: 永远的篮球峰 | 来源:发表于2017-03-28 11:34 被阅读47次

        日月逾迈,青春苦短。在我已年过不惑,行将向青春挥手之际,单位领导把“奉献火热青春”为主题的征文任务交给我,要我讲述一个青春故事。

          细细地将青春岁月清点,想起王洛宾《青春舞曲》的歌词:“美丽小鸟飞去无影踪,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我的青春镜头拉回到2007年,我的青春小鸟曾在南半球一个遥远岛国的一处偏远山区停留了四个月。那种难以忍受的艰苦和孤独,至今难以忘怀。

            那时我被公安部抽调,参加中国第十期赴东帝汶维和警队。到达任务区后,我被分配到东帝汶的阿伊莱乌地区。分配那天,阿伊莱乌警局的两名津巴布韦警察来接我,开车辗转在山路行驶了两个小时,车内温度由接近40度慢慢降至20多度(可见海拔之高),车行至一处群山环绕的开阔地带,两名黑人警察帮我找到一所村居,让我暂时安顿一下,次日去警局上班。

          房东带我看了看我租住的房子。没有门,只有一块布挡着,室内一张低矮的小床,铺着脏兮兮的草席,还有一把破木椅。顺着昏暗崎岖的走道,我找到卫生间,好像乡下的猪圈,异味扑鼻。卫生间旁边有个砖砌的水池,存了半池水,黄而浑浊,还飘着小虫子,估计这就是洗澡的地方,虽然我感觉身上刺痒,但用这样的水洗澡,我还是没有勇气。

            这样的房子,月租金要三百美元。

            那天,正下着大雨,当时的感觉,就好像从天降下的雨,猝然落到一处陌生的地方,巨大的心理落差,难以接受,那种心情,怎一个愁字了得?

            天渐渐黑下来,却没有来电,才知道这个山区电力不能保障,这成了压倒我心理底线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彻底绝望了,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房东给我找来几根蜡烛,我对着蜡烛长吁短叹。

          以后四个月的生活,老鼠、臭虫、蟑螂、壁虎,鸡、狗、猪,都和我结缘,还有各种不知名但侵扰我的动物。

          东帝汶家家都养鸡、狗和猪。房东家的猪是最老实的,除了偶尔被狗欺负地嗷嗷叫着跑,基本不影响我。

            鸡是名副其实的散养,没有鸡舍,每天傍晚鸡就扑扑腾腾飞到树上,凌晨五点来钟我睡得正香,鸡们从树上扑扑腾腾飞下,把我睡梦中惊醒,整个村庄的公鸡开始打鸣,一开始此起彼伏,最后是合唱,天天如此,根本不需要闹钟。

          东帝汶的狗比较蠢笨,我开车从警局下班回来,狗就躺在路中央休息,见我开车过来,并不懂得躲避,开到它们跟前,高鸣几声喇叭,才懒洋洋地让路,还不满地斜视我一眼,因为我干扰了它们睡懒觉。

          有一次我早上上班,启动车后听到一声狗叫,没有在意就开走了。傍晚下班回来,房东邻居家的女孩提着一条死狗来找我,哭哭啼啼的,我才明白是那条狗在我车下睡觉被我轧死了,我给了她10美元,还好,她没有讹诈我。此后,每次发动车前,我都要检查车底下有没有狗在睡觉。

            蟑螂在洗手间横行,我经常喷洒国内带去的“枪手”,但是难以灭绝。

            蚊子是致命的危害,因为这里登革热和疟疾盛行,被蚊子叮上就可能染病,而且这种病无药可治(我国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屠呦呦研制的青蒿素可以预防),只能靠抵抗力。登革热俗称“骨头痛”,我亲眼见过病人痛苦的惨状。

          蚊帐可以阻挡蚊子,但是臭虫却可以透过蚊帐的缝隙爬到我身上吸血,弄的我浑身奇痒。打开手电筒寻找它们,这些臭虫就在光亮下四处逃窜。我在床上喷洒了好多次“枪手”,无济于事,因为这东西繁殖力极强,后来我把床板的缝隙全部用胶带纸封上,才彻底消除了隐患。

          壁虎是益虫,却被我深恶痛绝。这里的一种壁虎体型比较大,会鸣叫,似乎变异成了青蛙,经常影响我休息,让我不胜其烦。还有一种壁虎和我们国内的一个样,不会叫,但是更讨厌。因为我唯一的早饭是面包,当地没有卖面包的,都是趁同事去首都帝力出差时,帮我捎回来。出差一次,买回来够吃三五天的面包。没有冰箱(因为没电),为了预防面包被老鼠吃掉,我把面包放到塑料袋,然后挂到卧室的墙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拿手电一照,原来壁虎跑到塑料袋里,壁虎不是吃虫子的吗?第一次我以为是误入,可是如此三番五次后,我才发现壁虎偷吃我面包,我三五天的口粮就这样被糟蹋了,欲哭无泪。从此,我见到壁虎在我屋里必赶尽杀绝之。

          面包不能吃了,我只好用冷的瓶装水冲泡方便面,面和佐料根本就冲不开,很腥的味道让我想吐,至今还记得那种感觉。

          有一次,深夜我睡梦中感觉有东西在我床上,伸手不见五指,如同鬼一样。我惊恐中摸到手电筒,光束下,一只硕大的老鼠从我蚊帐上面匆忙逃窜,惊出我一声冷汗。

            当地的水不是自来水,不敢喝;当地的猪是吃垃圾长大的,不敢吃,所以要趁出差时买些瓶装水和肉罐头,囤积到房间。整个山区,就我一个中国人,如果有危险,都不知道该呼唤谁,睡觉前我把手枪放到枕头下壮胆。那天晚上,夜阑人静,睡梦中突然有响声把我惊醒,我竖起耳朵,声音很清晰,这种动静让我毛骨悚然,谁闯到我房间?偷东西还是要来害我?我不能坐以待毙,来不及穿衣服,拿起手电筒拎着手枪看个究竟,原来是几只老鼠在拉我的罐头!那一夜的惊悚,至今回想起来还不寒而栗。

            房东家的小女儿和我儿子年龄相仿,经常主动到我房间打扫卫生,我就给她些吃的,我们成了忘年交。夜色降下来,她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诉我那叫“佛郎”(东帝汶土语),我给她唱中国歌曲,她特别喜欢我哼唱的《橄榄树》。

          东帝汶没有工业,没有污染,至今保持着刀耕火种的农耕方式。那里的星星很亮。到山区巡逻,水牛在山坳吃草,白云在山上缭绕,绿草如茵,一副世外桃源的画卷。可是,离家千万里,再好的景致也难以排遣心中的孤独和思乡的情愫。

            我不迷信,可是世界上有些事确实很让人诧异。有一段时间,房东家的小狗腿断了,每天晚上在我窗前惨叫,声音凄厉。我把它赶走,然后又回来,一叫就是一夜。

          后来,我得知,我的母亲就是在那几天,永远地离开了我,母亲叫着我的乳名离开我,没能见我最后一面。得到这个消息,山水阻隔我不能立刻回家,我爬到一座高山,对着家的方向叩头,胳膊缠上黑纱,到中国人建的关帝庙遥祭母亲。

            那一年,在那个可能是世界上最贫困的山区,我捱过四个月的艰苦、孤独。后来应聘到首都帝力,负责东帝汶总统的安全警卫,那一年命运多舛,又遭遇暗杀总统的的2.11枪击事件,我有幸躲过劫难。

          “别了,青春,那骄阳下,暴雨中的我”。

            为什么去远方?我曾经在写过一首《维和偶感》:“目极万里望故人,烈火百炼始成金。谁知最是维和苦,壮士一片报国心。”

          那一年,那座山,随着记忆的小船渐行渐远,采撷我青春记忆里短短四个月,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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