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会辜负读书的你——
“你个该死的,造孽的!这可不要冻死你?”大白梨又心疼起来,“我的天,都是念了几天解放学堂,念得她能这么咒念人呀!忤逆!无知!”
“真是!不假!造孽!”杨富宽慌了手脚,“我要告状,要告!”
鲍廷发着了急,见杨欢喜差点跌倒在雪地上,便喊小青年里边的姑娘们:“你们干嘛愣着?快把她扶屋里。看她身上落的雪,快把单褂子湿透了。”
那边,铁笛王还在应酬着杨富宽:“你看,是你的闺女不服你,你告谁?你告来告去,怕是你自个儿要成了挨告的主儿。”
“都是他妈的世风大变,人心杂乱。”杨富宽一气之下,把平时不敢公开说的,也说了出来。
“这么说,都怪政府不好?”铁笛王说,“没有新政府,世风也不会这么变呀!”
“我……我……老王,你可不能给我安谳呀!”杨富宽最怕涉及到政治的话,“这是你说的!”
“你别害怕。”铁笛王劝着杨富宽,“我看,你也别强按着牛头饮水,年轻人嘛;他们有他们的路,这是社会潮流,你拦挡得了吗,你?”
杨富宽的自尊心被挫伤了,他又发了怒:“我还没听说呢!别人,我管不了,我自个儿做下的孽根,莫非我也管不了?铁笛王,我不跟你费唇舌。你算打啥家巴什儿的?哼,我找你的上头说话!”
“富宽!富宽!”大白梨怕把事情闹扯大了,撕捋着杨富宽的衣裳。
“你他妈一边儿呆着去!你怕什么?”杨富宽又来了大丈夫气,“咱们豁上啦!”
大白梨按惯常的做法,一屁股坐到雪地上,打起滚儿来;不料,杨富宽今儿偏不理睬她,或许是碍着外人在场,顾着脸面,嗵嗵嗵地往回走,要不是散了的腿带子在道边的干柴棵子上挂住了,他是不会打站儿的。
大白梨一见老招法不管用,反惹得小青年们捡笑,也就没趣儿了,忙爬起来,追杨富宽去了。反正,回到家里,她还可以施威,慢慢地消遣男人。
铁笛王这时,冷冷地连笑几声,捡起杨欢喜丢下的衣裳,拍打着那衣裳上的雪,痴痴地伫在雪花飘洒的河边小道上。
“你看他会找谁去?”问话的是鲍廷发。鲍廷发问这话,不是出于小心谨慎,而是出于思考,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低头核计核计。
“你管他上谁跟前去奏本干什么?顶多把我铁笛王这个伐木场场长的小官儿撸了,我还回这儿打铁。只要我问心无愧,嘿嘿,就是世上的福气人噢!”铁笛王一回身,见面前齐刷刷的一排人:有鲍冲、有鲍闯、有王树本、有王建来,有刘金豆,有刚回来的管志华,还有他叫不上名儿的,黑灯瞎火的,脸面儿也看不清。只有那最熟悉的,才能凭个头身相断出是谁。这当然不是在铁匠炉聚会的全体年轻人,那几个姑娘留在屋里抚慰杨欢喜呢!
铁笛王扫了一眼黑沙沙的人影儿,心里头痛快:“我说小伙子们,你们可真行!有股子啥魔力,把宽记字号的学生闺女都给迷过来了,啊?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子们,惹这么大的风波,赶明儿,我这老头子说不定还得替你们抗官司!哦哦哦,你们怎么不说话呀?叫熊啦?吓住啦?刚才你们还在屋子里吵鼓了房子盖儿。走走走,把你们的什么公约拿出来,给老子们瞅瞅!你说是不是,老鲍?”
鲍廷发最服铁笛王的,就是铁笛王这人啥作难光景里都能轻松。其实,铁笛王也并非如此,他不过心宽点,能装下的东西多一点;他发火、恼怒、脸上变色,只有很少的人能见到。
“你咋不说话呀,老鲍?”铁笛王故意提高了嗓门儿,“你不是说,要我跟你一块来检查检查他们的公约吗?”
“亏你想得出这么一句话来!”鲍廷发真想笑出声儿来,他忍住了,哼儿哈儿应着,“是啊,是啊,我们是要检查检查。你们背着领导……”
铁笛王怕鲍廷发说出叫孩子们多心的话,忙插言道:“背着领导,干了一件挺光彩的事儿。这挺不错!对不对,老鲍?”
“是啊——”鲍廷发只好跟铁笛王这么一唱一和,心情倒轻松了不少。
孩子们呢,也都从刚才的惊恐中一下子活跃起来,拥着铁笛王和鲍廷发,挤进了小小铁匠炉的门——他们又会在这小小的铁匠炉里锻冶怎样可贵的东西呢?
再说那杨富宽,有一股火儿架着,脚底板儿生风,眨眼间就到了林业局招待所的门口。他站住了,秤钩子似的身子倚在院子的栅栏门子上。他在算账:在盘算着告这一状有多大的油水?盘算着得罪了铁笛王,会不会蚀了本钱?还没容他盘算清楚,就见路灯影儿照耀着稀落雪花深处,出现了一个人,在往这边走来。
杨富宽正在暗处,等那人走近了,他看清是唱大鼓的筱连珠。杨富宽立刻闪到院墙拐角的地方。筱连珠在大门口停了一停,四下里望了望,才走进院子。
这时候,大白梨吁吁带喘地赶到林业局招待所院子北墙跟前,不见了前头的杨富宽,刚想破口骂,却叫杨富宽一把拽进黑暗处。大白梨吓得浑身筛糠,要喊。杨富宽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是我,是我!你可别嚷,赶上好戏看,你瞅瞅,站在房门口那盏门灯下的可是筱连珠?”
未完待续……
本小说背景为建国初期的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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