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一夜

            病房一夜

半夜12点了，夜已深沉。住院大楼一片安静，偶尔听见不知道哪个病房传来几声呻吟。

五号床的10岁小男孩亮亮下午刚做完约4小时的大手术，麻药药效差不多过去了，伤口一定很疼。

    他脸色有些苍白，皱着眉头在忍疼痛，小嘴紧闭着，就是不哼出声。

        孩子妈妈坐在病床边，神色不安又想掩饰，心疼的看着儿子难受的样子，一边拿毛巾给孩子擦额头上的细细汗珠，一边安慰孩子说：“宝宝，实在疼得厉害，就放声哭吧，会好些的”。

        小孩摇摇头，细声说：“妈妈，我不要哭，我哭了潇潇弟弟会害怕，明天他也要做手术了。”话语断断续续，疼的啊。

    潇潇是同病房的9岁小朋友，小时候顽皮，摔到火盆，半边脸和耳朵被烧伤了，明天要做整形手术。两人一前一后住进同一间病房，几天时间，一起去做检查一起玩，成了好朋友。

    潇潇妈妈眼睛湿润了。

      听了亮亮的话，潇妈 看着自己早已睡熟的孩子，那懵懂安详的脸，既担心又抱歉。

        她倒了杯水，走到亮亮的床边，“亮亮真是懂事的孩子，真勇敢，来，阿姨喂水给你喝好吗?”她说，“实在疼就哭出来，弟弟睡着了，他听不到的”。

        男孩呻吟了几声。

    亮亮妈跳起身，去按床头的呼叫铃。没人应铃。

“许是值班护士去别的病房了吧”潇妈说。

“许是其他病房也有疼得厉害的孩子吧。”亮妈说。

        亮妈心里多么盼望有医生能来看一看孩子，说点安慰话，给孩子打打气，再开点止痛药，让孩子舒服点。

“妈妈，好疼啊，”男孩说，“妈妈去请张叔叔开止痛的药吧。进去麻醉前，张叔叔说我是个男子汉，他也是个男子汉，我们一定能在手术室把我身体里面的坏蛋赶走的。现在坏蛋被赶在了，怎么还这么疼啊？”

  “宝贝，坏蛋走了，但留有伤口啊，就像你摔伤了，伤口要几天才能慢慢好起来的。”亮妈妈说。

  .“那我能度过今晚吗？”孩子伸手抓住了妈妈的手，凉凉的有些抖。

“会，一定会。”亮妈抓紧了儿子的手，给儿子鼓劲也给自己打气“肯定会度过难关的！”

  男孩紧握妈妈的手，眯眼睡了一会。

  潇潇妈偷偷擦了眼角，走出房间去找医生。

  一会儿回来，潇妈说:“18床术后出现状况，张医生和护士都赶过去了，护士站暂时没人。”

“没关系，忙完他们会来看看我们的。”亮妈看着潇妈略带歉意的眼说。

“张叔叔会来看看我的，他答应过我，只要我勇敢，不哭闹，伤口就会好起来。我就可以和同学们打篮球，捉迷藏，玩游戏了。”孩子睁开眼，很肯定地说道，眼底亮着星光。

  张叔叔就是男孩的手术主刀大夫，这几天一边给孩子做检查，一边聊天给孩子安慰和鼓励，深得孩子信任。

“张叔叔还说，人都会有病的。我们不要害怕，要勇敢去战胜它。有病的人也不是怪物，不要怕别人的嘲笑，治好病就可以啦。张叔叔要是知道我今晚很勇敢，没有哭，他一定会来看我的。”男孩嘴角竟然有笑意。

“好孩子，你现在就很勇敢，我一定告诉张医生。等张医生忙完了他的事情，一定回来看看我们。”亮妈说着吻了吻男孩的额头，“我们睡一会，醒来就会见到张医生了。”

“张医生肯定会来的。”潇妈妈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

“妈妈，我一定能度过今晚，我要快快好起来，去看张叔叔。”

  孩子放心睡下了。

  灯光调暗，妈妈们却再也难以入眠，亮妈抖着声音说“才多大的孩子啊，要遭受这么多的痛苦。他除了肉体的伤痛，从小还要看着别人奇怪的眼光。幸亏这些年特别注意孩子的心里疏导，他才没有什么心里障碍，长得挺阳光的。”

    “是啊，”潇妈叹了口气说：“当年我娃的脸烧成那样，我夫妇俩狠不得割下自己的脸皮换给他。这些年又是爹妈又是心理医生，好不容易才把他拉到阳光里来。苦难磨砺人啊。孩子成长，我们也在成长，都能正视现实，至少这点让我们感到欣慰。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很不容易。

        亮妈伸出双手，轻轻抓住潇妈的手，用力地说“加油！”

    .“加油！”潇妈也使劲一握。

    窗外，东方天际微微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