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秋,都柏林街头一家餐馆的吸烟室里,一位二十岁的年轻人不无挑衅的说道:“是因为你请我读我才读的,但我不认为你的意见比在大街上遇到的任何一个人的意见更高明。”他的对面,是彼时已经名满天下,后来又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爱尔兰诗人——威廉·巴特勒·叶芝。
年轻人手里握着自己的诗稿,随意朗诵了几首得意之作。
叶芝毫不在意年轻人的高傲,并对他的诗作给予了肯定。在后来给予这个年轻人的信中还不吝赞美道“你的诗歌创作技巧是我见过的都柏林青年中最优秀的。”
然而,相对于诗歌上的才华,这个年轻人在小说方面取得的成绩更加光辉璀璨,直到今天,还影响着无数作家。
这个年轻人就是《都柏林人》、《尤利西斯》作者,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现代主义文学的奠基人——詹姆斯·乔伊斯。
说起《都柏林人》,这本被后世无数大家所推崇的短篇小说集,出版的时候并没有那么顺遂。
《都柏林人》最开始创作于乔伊斯与叶芝会面后的两年,也就是1904年,但真正出版面世却已经是十年后了。
1914年6月,欧洲大陆的目光聚焦在了奥匈帝国的萨拉热窝,一场刺杀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同一时间,乔伊斯的《都柏林人》,历经22次被拒,不断要求被删改,才终于有书商愿意冒险出版。
《都柏林人》出版还要感谢叶芝的好友——美国诗人埃兹拉·庞德。正是在庞德的帮助和努力下,《都柏林人》才得以顺利出版。
值得一提的是,庞德除了帮助乔伊斯出版《都柏林人》外,《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和《尤利西斯》的出版也得益于庞德的帮助。此外,艾略特的著名诗篇《荒原》在出版前经庞德删改了三分之一,出版后大获成功。据说,海明威的第一本书的出版也得益于庞德的帮助,不过笔者没有查到可靠记载。
《都柏林人》出版后,最初并没有得到广泛认可,甚至半年只卖出了六本。这对乔伊斯无疑是个重大的打击。要知道,他为了这本书的出版,奔波十年,先后联系过7位律师,7位作家,22家出版商,120家报纸,花费了超过3000法郎。
仍然是庞德,这位伯乐于1914年7月15日在《唯我主义》上发表短评,高度赞扬了《都柏林人》于乔伊斯。他写道“自莫泊桑以来很多人都尝试着写‘故事’,但没有人展示生活,而乔伊斯做到了这一点。”
叶芝也同样给予了高度赞扬:“我认为他的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显然表明作者将成为伟大的小说家,而且是一位新型的小说家。”
《都柏林人》作为短篇小说集不同与其他短篇小说集之处在于,15个独立的故事又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共同构成一幅描绘都柏林中下层人民精神生活的全景画卷。
阅读《都柏林人》时,一度令我的情绪不断向谷底滑落,乔伊斯的白描笔触下,所有景色与人物的心理活动,都给人以强烈的负面冲击力。譬如《阿拉比》的开头就是劈头盖脸地一句:北里奇蒙街的一头是死的,除了基督教兄弟会的学校放学的时候,这条街一向非常寂静。
《伊芙琳》的开头同样弥漫着忧伤的气息:她坐在窗前,凝视着夜幕笼罩住街道。她的头倚着窗帘,鼻孔里有一股沾满灰尘的印花布窗帘的气味。她显得非常疲倦。
无处不在的内心独白,更是强化了这种气氛。《姐妹们》里“我”在得知教给我很多东西的神父弗林死去的夜晚无法入睡,仿佛看见了他的微笑,但是“又记起他已经因瘫痪病死了,于是我觉得自己也在无力地微笑,仿佛要宽恕他买卖圣职的罪孽。”
《都柏林人》的15个充斥着死亡、瘫痪、空虚、孤独气氛的故事,以神父弗林的死亡开始,又以《死者》为题的一个故事结束。有意思的是,在第一个故事里,乔伊斯直接的描述了死亡,以及死亡视角下,姐妹俩那空洞的悲伤。
而在最后一个故事里,作者却用大量的笔墨描绘了盛大的圣诞晚宴,人们唱歌跳舞,客人们还向三个姐妹唱起了:
因为他们是非常快乐的朋友,
因为他们是非常快乐的朋友,
因为他们是非常快乐的朋友,
大家都说是这样。
除非他说谎,除非他说谎。
然而整个晚宴上都在谈论关于死亡、关于逝者的话题,在乔伊斯的笔下,三个姐妹生活里也是充斥着对逝者的怀念。她们早已经成了“活着的死人”。
无论是《死者》的题目,还是客人们的欢歌,无疑都是一种反讽,让《都柏林人》的“终止符”显得更加强力而深沉。读完最后一个篇章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乔伊斯如同结尾描写的那般
“他听着雪花隐隐约约地飘落,慢慢地睡着了,雪花穿过宇宙轻轻地落下,就像他们的结局似的,落到所有的生者和死者身上。”
选定《都柏林人》这篇书评后,我很快便后悔了。选择这本书是因为,这本书的基调无疑和我最近的情绪十分契合,但仔细读过后,《都柏林人》便将我不断拖入更深的深渊。
但无论怎么说,作为文学史上的一本杰作,《都柏林人》永远都是值得一读的好书。《都柏林人》所呈现的在小说背景、结构和技巧方面的完整统一性,在小说框架的整体设计与总体布局上,也值得每一位写作者研究学习。
每于几微见世界,偶从木石觅文章,书生留得一分狂。
我是琅琊读书人,期待你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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