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政21章,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说这话的时候,应该是在鲁定公初年。那时季氏擅权,阳虎作乱,都不能尊信孔子的主张,所以孔子“无道则隐”,也不会出来做官。
这时有人问孔子:您为什么不出来从政呢?孔子就引《尚书》里面的一段话来回答。这就要说到,在《尚书·周书》里有一篇叫“君陈”。君陈是周公的次子,被周成王封为周国国君,承继周公来辅佐王室,被称为周平公。
成王在为君陈封君的时候,对他做了一番肯定和策勉。孔子就是引这其中的几句话来回答,说道:《尚书》里面不是说要孝吗?能做到孝顺父母,友爱兄弟,使得家中长幼有序,欢欣和乐,将这种存心和做法——也就是在家中行仁之道,推到为政当中,就算是为政有道了!
既然为一家之政,与为一国之政,它们的原理并没有差别,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说,能为一家之政,也是为政,何必一定要当官才算为政呢?
我们都知道,孔子的抱负当然不只是齐家而已,而是要治国、平天下。孔子说这番话,虽然有他就其现况而言的这个角度,然而,从中所透露出的圣人的思路,对我们却有很大的启发。
不妨从以下几点来看:第一点就是:道德的重点在里不在外。儒家从士开始,就要仁以为己任。仁指仁德,修道有得,得之在心,这就是德。所以,无论事业大小、成败,只要能够得道在心,就是有德,有德即可谓有成。而事业的大小、成败,并非一个人可以完全左右的;一个人能真正把控的,只是自心而已。
所以,君子“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无可无不可”,“无入而不自得焉”,其理由也正在于此。这并不是说,君子在追求理想上、在修道上,时而提起,时而放下。
而是对于历练自己,成就仁德的情景,并不是非得怎样才可以,而是非常灵活和弹性的,所以才说“君子不器”。孔子虽有远大的抱负,但是也绝不会因为不被重用,就苦恼万端,而依旧会找到从政的角度,来建立自己内心的“为政”。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夫子在自我解嘲,那是以常人之心揣度圣人之心。焉知圣人都有超然物外、心无挂碍本事,不像常人处处粘着,滞碍不通。
第二点是:习儒者都要胸怀天下,而儒者众多,且来自各种身份和阶层,而且其中有初学者、有久修者,其程度不一。而能够为政有功,需要在德才位各方面都具备相当的基础,而这些基础并非人人都有。
所以孔子指出,为政其实有个起点——在于齐家——所谓“孝乎惟孝,友于兄弟”,为政就从狭义,变成广义。从而使得人人可以下手,人人可以为政。
我们的思路一下子就被拓展了!事实上,为政是要安一国之民,齐家是安一家之民,虽然其量有别,但是其质无别。如一海之水与一瓢之水,本质上都是水。
再者,能齐一家,其效将不止一家。因为一家齐,将影响到邻里和社区;或者广一点来说,一个科室好了,将影响一个单位。所以直接面对一家、一科室时,其实就间接面对了其背后十倍、百倍的人群。一个孝子可以感动中国,那就是由孝悌而为政的一个极致了!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对道的理解问题。儒家固然是入世之学,讲求知行合一、经世致用。但这也绝不意味着——儒者的成功,就定义在事功之上。
其实,如果真是在自心上下了苦功,不向外传递也是不可能的。孔子当时“惶惶如丧家之犬”,但他道德的影响力却耀古腾金,这不就是最有说服力的吗?
所以,修道一定要看心——“我欲仁,斯仁至矣!”全部的修行,就在这一句话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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