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海滨》
——给一位诗人
海滨的守火人食字,也偶尔饮海
尽管火种并不忠诚
但你熟识热带,这么多
不可逾越的纬度,这么多通红的眼睛
你站在里面捕捞词藻,用直觉的斧子砍柴
而那片被划分出内外的水域仿佛某种决定:
一旦搭建,就意味着劈开
现在,守火的人请告诉我
如果今天还不是时候,
那是不是就在明夜,在鲸歌响起的海上
你将拾起第一颗盐¬¬¬¬——
总有一捧焦土还留有远祖的姓氏
写下它,使我的燃烧像海一样开始
《悬崖》
躺进暮年的词典,我会把世界从头翻阅
会把我途经的一切读给你听:
一群蓝色马,悬崖,失真的雨依然在下
为了和你相认于雨水,我会抹去自己的脸
会走回镜中,把世界颠倒过来、重读一遍:
失真的雨依然在下,悬崖,一群蓝色马
——无论如何,每次都要途经悬崖
是的,我看见悬崖始终处于最中心的位置
正如每次途经你时,
我所握紧的那片陡峭的静止
《与天使对谈》
“如果你有心,
或比心更为轻盈的跳跃
就赠你一只红鸟,
作为彼此天真的口信。”
“再捎一捧多羽的火吧,让你
细密地注入我……
注入被晚云捧起的山峦
每一轮晕眩,和带刻度的柔软。”
找水的红鸟们在我眼中集合
——“日落了”,你说。
《爱欲》
上帝之手经过我们而穿透——
一扇窗的记忆,越敲越清凛
一场火灾深处,灰烬喊着“灰烬!”
一树由苦味构成的夜莺……
上帝之手经过我们而收回——
一双濒死的眼睛,黑暗绞碎自己
《秋日的起因》
是的,在这个缓慢的秋日
又将响起预言般迟来的雷声
又是我,因最后一个睡去
而竟目睹了光的起因,是的
在白昼眼里我又一次看见
老虎——竟以情人的温度站起
没有对我言语。而更多老虎,
已由一丛死水仙的暗影背面步出
它们也与我一样,活着,疲于口渴
但我们都曾于某种战栗深处
甘甜地爱过:雨季时分,
一丛死水仙的暗影……
是的,我至今仍能摸到那些
纯金色的碎瓷,缓慢割在我骨头里
是有生之年的下一个秋日
是的,是的,是的。
《缺席即永在》
你不在这个黄昏,不在
与鸽群有关的颤音之间,替我熄灭
雪,熄灭一场死雪纷飞的叫喊
你也不在宇宙心里,紧握这束渐红的时辰
敲着同样渐红的我,因赤裸
而未能敲响的大门
你不在那扇门外,不在它已到达的
一切暗穴,也不在我的半空
那些比意义更野蛮的焰火之中
你不在这簇词语,迸裂
闪着光亮的末节,也不在它们体内
黑与黑的间隙
你不在此时,此刻,只在你——
因被我称之为罂粟而灼伤的唇上
在唇的创痛所能触及,一整片
对其他事物广阔的摧毁里
《绿中有我》
绿中有我,春水的收割始于惊蛰
蛇的三次坠井,始于惊蛰
沉默之树,慌张之树
正毫无准备地长出许多种风,
和与你眉目相似的荫影
它们或已失散,或并肩走得更远
走上青翠以北的那段路途
——听我说¬:
一座湖与另一座湖中间,
不必隔着皮肤
《祝酒》
——于异国新年
我心如酒宴,
你身在这酒宴之间
是子夜唯一的烛台尚未由我点燃
眼里有薄雾,有发着低烧的琴
拨开就有宫殿在其上建成
为了痛饮,而继续痛饮
饮到醉时更要敬一敬古人
如果忘了,就另斟上一盏
敬给那群用乡音
为我们洗杯的塞壬
《在那之前只有寂静胶着》
终于,雪不远了:埋处女的沙漠上正在日落
我已认出白光在疾行中吞噬一切的企图,
也认出那只与我同名的死鸟但却无法为它停留
因为仍要再穿过一次坚固的渴望
我才能抵达上一个雪天
在那之前只有寂静胶着
我从体内升起温冷的星群,
它们离猝然坠下也不远了——
好像死亡,在我虚掩的双肩上久久凝视着
为了让人类倾心于某个盛大的节日,
让我肩头连绵的雪意随时准备降落却又无法停留
或许我应该长大,像你一样成为风暴?
用渐已成形的野心为自己造屋,
以虚构之羽吹毁每一条歧途
而在那之前只有寂静胶着
直到返回初次落雪,我才又赤脚走出时间
这座擅于背弃的子宫终于又是我的
我会像大雪一样停下并准确地撕裂它
——那时你便真的离我不远了
凭借手中最清凉的骨骸我将重新说出你的名字
但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只有寂静胶着
《你无法两次在镜中》
你无法两次在镜中
注视同一双眼睛,同时
摘下因果倒置的酒杯
两枚,先后经过的死者无法
接近更深的黑色
而复数的你早已结痂,脱落而走失
尽管全无目的
为什么此刻还不开始谈论?
谈论火,和所有响亮的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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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京大学五四文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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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匠的直角尺
2016-01-10 01:04:35
美到看着看着就读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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