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孙人沿阿拉套山东南麓控制整个艾比湖流域时,很快就会发现那片水草丰美之地,其实离他们已经近在咫尺了。连通准噶尔盆地与阿拉湖——额敏河谷的战略通道“阿拉山口”,就在艾比湖的西北方向。从大的结构来看,阿拉山口是天山山脉与“准噶尔西部山地”的地理分割;而从具体的位置来看,这个天然通道就是阿拉套山与巴尔鲁克——玛依勒山之间的缺口。由于这个山口的存在,乌孙人在保有对阿拉套山的绝对控制权,以及继续渗透准噶尔西部山地腹地,与匈奴人分庭抗礼的时候,战略、战术上都更有保障了。他们即可以沿阿拉山口西侧,非常方便的在阿拉套山南北两侧切换牧场;亦可以沿山口东侧,贴着巴尔鲁克——玛依勒山进入到阿拉湖东侧的额敏河谷。
无论在什么时期,或是从哪个方向争夺准噶尔西部山地控制权的政权,政治家和军事家都不可能忽视阿拉山口的地缘价值的。也有人认为,沿天山北麓而行的丝绸之路北线,最终是在穿越阿拉山口之后,再转而沿阿拉套山西北麓切入外伊犁地区,并继续南下的。其实如果不是想和游牧此地的部落做生意的话,这种走法是没有商业价值的。从赛里木湖畔打通伊犁河谷——准噶尔盆地之间的商道,才是政治家、军事家和商人们最合理的选择。
去除掉商业价值,单从地政治的角度看。两千多年前的乌孙人,需要通过控制阿拉山口来保证自己在阿拉套山两侧的利益;而今天分据山口两侧的中、哈两国来说,需要阿拉山口承担沟通、贸易口岸的使命。当然,在双方关系紧张的时候(那时中国的邻居是苏联了),阿拉山口也不可避免的被双方视为兵家必争之地,并产生边境、领土纠纷。对于这一价值,大家最起码有两个可能熟悉的地缘标签来帮助加深印象。一个是“小白杨”,另一个则是“铁列克提”。
提到“小白杨”,相信大多数人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的,是被阎维文、郁钧剑等军旅歌手唱红的歌曲《小白杨》。事实上这首歌曲正是出自于我们今天所说的“小白杨”。歌中所唱的哨所叫作“塔斯提哨所”(因歌而名,现在大家已经习惯称之为“小白杨哨所”)。正是中国军队,警戒阿拉山口的一个边防哨所。至于另一个地缘标签“铁列克提”,可能有很多朋友就会略感陌生了。不过提到“珍宝岛”,相信知名度就要高的多了。这并不是说,这两个标签所指向的是同一地点,事实上两地相隔万里。前者所具体的位置,是在巴尔鲁克山西麓,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阿拉山口这条战略通道上;后者则是乌苏里江主航道,靠近中国一侧的一个江中小岛。将两者联系到一起的,是两件相互关系的,引发中、苏两国直接军事冲突的“战斗”。
当中国方面在战术上精心准备,且占据地缘优势的珍宝岛取得战术胜利之后(一个背后是人口数千万的工业基地,另一个背后则是人口稀少,补给困难的帝国最边远地区)。俄国的军事家们并没有建议克里姆林宫在相关地区展开报复行动。这其实与中、苏双方在当时的军事实力无关。一个合格的军事参谋人员,必须考虑到各种因素,以确保本方是最终的胜者。以俄国的地缘结构来看,战略应对中亚有可能扩大化的军事危机,显然比调动资源去外东北地区要容易的多。而在这个方向,中国核心区在地理、地缘方向的影响力又处于劣势。从个人命运的角度来看,事情往往就是这么诡异。在大国博弈的背景下,俄国人这些战略层面的考虑,让巡逻在铁列克提的那支68人的中国边防军部队遭受无妄之灾,为中国在珍宝岛战斗中的胜利承担了战术后果。
在我们感叹完大国博弈对个人命运的影响之后,还是让我们把思路拉回到二千多年前。如果乌孙人的企图,是控制整个准噶尔盆地西部山地的话,那么他们并不会就此止步。山地北部的塔尔巴哈台山,才是控制整个山地的关键所在。将匈奴人阻挡在塔尔巴哈台山分水岭的北侧,才有可能尽得腹地这片水草丰美之地。不过,乌孙人要是有实力做的这一点的话,塔尔巴哈台山北侧斋桑泊盆地,以及整个阿尔泰山分水岭以南的“阿尔泰地区”,很可能就在他们的下一步计划中了。如果阿尔泰地区不是已经成为了匈奴人领地的话,那么这种想法还是现实的。现在的话,和这个强大邻居相处,最现实也是能让双方都感到安全的地缘分割线,就是额敏河了。双方沿额敏河谷两岸游牧,不仅可以相对公平的分割额敏河谷,也可以在互不干扰的前提下,共享阿拉湖畔的牧草。
单从平均分割准噶尔盆地的角度来看,阿拉湖——额敏河这条分割线是很理想的。在匈奴人,难以调动全部资源,从乌孙人手中夺取伊犁河谷,又退而求其次的,希望乌孙人在汉、匈争夺西域控制权时,站在自己一边的情况下,这种理想状态的平衡是完全有机会达成了。这样一条以水为界的分割线,事实上也对整个准噶尔盆地西部的山地牧场作出了划分。匈奴人在这方面的利益应该会更明显一些,除了尽得塔尔巴哈台山之后,萨乌尔山和齐吾尔喀叶尔山也应该为匈奴所控制。而乌孙人如果想维持自己在额敏河谷的存在,将山地南部的巴尔鲁克——玛依勒山完全置于自己控制之下是必须的。那么,除了地理距离之外,乌孙人又有什么样的地缘优势,让匈奴人止步于玛依勒山以北呢?我们明天再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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