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人家

郭子林74岁了，本应是颐养天年，但他不能。

他和老伴华阳属于姑舅亲。当年自己父亲去世早，是靠着舅舅一家的鼎力相助才走出农门的。母亲出于报恩，也觉得小他一岁的表妹妹各方面没得挑，就和舅舅做主结了亲，还常常给他们念叨：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当时对于结婚这茬子事时懵懵懂懂的，18岁中专毕业分回镇上粮站的冬天就把华阳迎娶进门。然后生下儿子郭海。

华阳从小就是病怏怏的，很少出门，脸上少有血色，白得有些过分。大家都说她是缺少照太阳弄的。她有一双很巧的手，针线做得一绝。嫁过来后除了缝缝补补的活外，其他都由婆婆和子林做。所以郭海出生以及成长中除了吃喝拉撒被照顾得还算周全外，念书的事情就靠自己个人了。结果初中毕业就被招进了纺织厂。

郭海20岁时，同事给介绍了一个对象。两人见面后彼此很有感觉，不久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就在订婚前两日，突然说不要来往了。问原因，起初不说，后来被问急了，才说是打探见郭海的父母是近亲结婚，怕将来对后代有影响。郭海是那种不善言语，看重情谊的人，一时无法接受这种被抛弃，几次去女方家要亲自问个究竟，都被拒在门外。自此他受了打击，回到家数日不和任何人言语。一个刮着秋风的早上，他出门上班就再没回来。留纸条说去旅游了，让他们不必担心。郭子林四处张贴寻人启事，一直未有儿子影信。华阳又担心又想不出任何找见儿子的办法，身子更虚弱了，头晕得厉害，例假来了总是不走，半年里几乎都躺着。惨白的脸，麻秸秆般的胳膊，蓬乱的头发让见着她的人都觉得她可能不久于人世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傍晚，在鞭炮声几乎落尽的时候，郭海居然回来了。子林夫妇又惊又喜，华阳甚至忘记了自己晕，立马下了地迎接儿子。郭海穿着黄大衣翻毛皮鞋猛看上去胖了很多，仔细端详才发现是有些浮肿。精神状态到是还好。告诉他们说自己去内蒙转了转，都想开了，没事情了。就是不服水土，患了肾炎，也基本好了。让他们不必担心，年出来就继续上班呀。

不管怎样，儿子平安归来是最大的喜事。华阳虽然身体依然不适，但明显比前段时间好了许多，偶然挣扎着起来，过问子林安顿年货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