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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轻捻笔头:《半生缘》,一世的颠沛流离
《半生缘》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20-30年代。沈世钧、许叔惠、顾曼桢大学毕业后,同在上海一家工厂工作。世钧和叔惠既是同学、又为同事,自然情同手足。三个年轻人不时出去吃茶、喝酒、郊游,感情愈加深厚。
世钧和曼桢相互关心、相互照应,日子虽然清苦,却也过得滋润。你侬我侬,两颗相恋的心,越走越近。世钧着急结婚,想着可以帮曼桢分担些家累。曼桢却不想因为家累太重,而影响世钧的事业和前途。两个年轻人决定等过个两三年,家累稍轻后,再结婚。
世钧回南京探亲,便邀约叔惠和曼桢同往南京游玩。爬山、游湖、逛逛夫子庙。许叔惠和石翠芝一见钟情。但世钧家里却有意撮合世钧和翠芝成婚。叔惠碍于情面,终究未能向翠芝表明心意。
顾曼璐本来和同乡的张豫瑾情投意合,相互倾心。但由于父亲去世早,家里的弟弟妹妹又多,为了照顾家庭,曼璐不得已做了舞女,牺牲了自己的一切。红颜易老,芳华不再,曼璐草草的将自己嫁给了市井之徒祝鸿才。
然而,命运,却像魔鬼一样吞噬了一切……
父权社会的冷漠、至亲的阴谋、人性的恶毒、无尽的谎言和欺骗,命运的局就像荒野里的枯井一样深邃暗黑,令主人公困在其中,迷失方向,最终无可奈何。
张爱玲轻捻笔头:《半生缘》,一世的颠沛流离。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正处于新旧思想交汇时期。伴随着父权社会宗法家族制度的瓦解,新式学堂、男女平等、婚姻自由等新思潮也开始涌现,但是父权思想依然根深蒂固。时至今日,强大的父权思想依然在社会的方方面面占据着主导地位。婚姻从来就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
世钧的父亲沈啸桐,早年间经常出入风月场所,好不风流。当他得知顾曼桢和顾曼璐是姐妹后,就认为曼桢家庭出身不干净。沈太太也认为婚姻自由是可以的,但是必须是好的家庭出身的女子。面对这样的阻力,沈世钧没有为曼桢和曼璐做正面和公正的辩解,反而极力撇清曼桢和曼璐的姐妹关系。曼桢认为姐姐曼璐为了这个家,不得已做了舞女,已经牺牲的够多了。希望世钧可以向沈父、沈母解释清楚,从而取得家庭的谅解和支持。但是沈世钧拒绝了曼桢的请求,而是坚持要求曼桢和曼璐暂时断绝来往。
父权思想、宗法家族观念横亘在世钧和曼桢之间,冷漠的如同冰窟窿里常年冰冻的铁杵,锈迹斑斑,冷的蚀骨。
“我觉得我姊姊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她没有错,是这个不合理的社会逼得她这样的。要说不道德,我不知道嫖客跟妓女是谁不道德!”——《半生缘》
人心,这东西有时候真说不清、道不明。好起来,特别的好。可是恶起来,却也可以十恶不赦。朋友也好,兄弟姐妹也罢,甚至父子……
祝鸿才经常夜不归宿,在外寻花问柳。曼璐因之前堕过几次胎,已无法生育。婚后的日子,过得实在是不顺。顾太太眼见闺女和姑爷这日子没法过了,便暗里引导曼璐想办法“借肚产子”。有了儿子女人在家里的地位也就牢固了,古人云:母以子贵嘛。于是曼璐第一次产生了邪恶的念头:
“借别人的肚子生个孩子。这人还最好是她妹妹。一来是鸿才自己看中的,二来到底是自己妹妹,容易控制些。”——《半生缘》
“她竭力把那种荒唐的思想打发走了,然而她知道它还是要回来的,像一个黑影,一直野兽的黑影,它来过一次就认识路了,咻咻地嗅着认着路,又要找到她这儿来了。”——《半生缘》
大多数人的日子,不过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回到家里,照顾妻儿,孝敬父母。周末日光,约上三五好友杯觥交错。生活就像一朵向阳花,明亮而有温度。但这并不是全部的日子。有时候,日子就像一颗污浊的铁钉,被人狠狠的钉在胸口,一锤一锤的钉,让你流泪,让你流血。
曼璐婚后,张豫瑾来上海出差,抽空前往沈家问安。曼桢出于礼貌,对豫瑾照顾有加。例如:在房间里给她安装台灯,怕他睡不着借书给他看,很是体贴入微。顾太太和顾老太太,也因曼璐毁约的事,心生愧疚。想着,要是豫瑾和曼桢能够结婚,那也算对得起豫瑾这些年对曼璐的痴情。为这事儿,世钧还狠狠的吃了一盆子醋。
曼璐回到娘家遇见豫瑾,不免旧情复发,满含深情的向豫瑾回忆着昔日的美好。却不想,豫瑾将以前的事情全部否认。豫瑾的决绝,令曼璐仅存的美好回忆,变的不值一提,好似一个口香糖被人嚼烂了,随口吐在地上,任人踩、任人踏。后又听顾太太和顾老太太,嘀咕着要把曼桢嫁给豫瑾。曼璐的心碎了:谁的豫瑾?那是我的豫瑾。曼璐想着这些年自己的付出,到头来没人怜,没人爱。我真傻,真傻!
“但是给她妹妹这样一来,这一点回忆已经给糟蹋掉了,变成一堆刺心的东西,碰都不能碰,一想起来就觉得刺心。”——《半生缘》
曼璐想道:“我没有待错她呀,她这样恩将仇报。不想想从前,我都是为了谁,出卖了我的青春。要不是为了他们,我早就和豫瑾结婚了。我真傻。真傻。”——《半生缘》
罗曼.罗兰曾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可惜了这句话,因为我实在没有能力成为一个巨人。生活的真相是什么?读书、工作、买房、结婚、生子,然后负重前行。慢慢的,我们逐渐学会了承受、懂得了闭嘴、默默的热爱着周而复始的生活。也许这算是一种生活的真相,我们没有理由不去热爱,因为它有温度,依稀还可以看到……希望!但是有时生活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它会在某个十字路口突然关掉所有的灯光,偷走所有的空气。接着它会让冷若冰刀的寒风,刺啦啦的割掉你的皮肉;会让巨如磐石的冰雹,轰隆隆的砸烂你的脑袋瓜子;你会在生活的蹂躏下,变成聋子、瞎子、失去知觉。没有希望,甚至没有绝望、只剩……麻木!是的,这就是背叛和阴谋——来自至亲至爱的人的背叛和阴谋。
曼璐终于找到了她深藏灵魂深处的样子——恶魔。为了保住她的婚姻,守住她的男人,也是为了满足他男人的兽欲。曼璐终于将魔爪伸向了自己的妹妹。在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她将曼桢留宿在那间小屋。就是那间小屋,充斥着人性的肮脏和野蛮的兽性,一个人间地狱般的小屋。祝鸿才将曼桢玩了个够!
“事后开了灯一看,还有口气,乘着还没醒过来,抱上床去脱光了衣服,像个艳尸似的,这回让他玩了个够,恨不得死在她身上,料想是最初也是最后的一夜”——《半生缘》
为了防止曼桢跑掉,曼璐便和母亲商量,将曼桢幽禁在这个小屋里,直到曼桢产下一子。曼桢在医院得到病友金芳的帮助,终于逃离……至此,已经有一年之久了。曼桢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姐姐和母亲,居然会这样对她?居然是自己至亲至爱的人,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母亲究竟是什么心态也还不知道,多半已经被她姊姊收买了,不然怎么她失去自由快一年了也不设法营救她?这一点是她最觉得痛心的,想不到她自己的母亲对她竟是这样……”——《半生缘》
眼泪?伤心?痛苦?恨到骨髓里的恨?原来生活狰狞起来,会是这个样子……
张爱玲将顾曼璐写的像个魔鬼一样。她的笔从不为女性写赞歌,而是将女性内心的丑恶掰开来、撕裂来,晒给读者看。而且写的特别冷,特别狠。也许这样赤裸的批判女性内心的丑恶,更加反映了我们这个社会——父权价值主导的社会——给女性带来的压迫和伤害竟是那样的深。
“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半生缘》
世钧,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还在等我吗?我好想见到你,好想把我这些年的遭遇说给你听。我还有这个资格吗?
我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在两性关系中最舒服的关系就是:我懂你,刚好你也理解我。这包含很多要素,比如:忠诚、理解、包容、观念的一致、适可而止的妥协等等。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在婚恋过程中特别看重的。但是我们是否想过另外一个问题,什么样的两性关系是最糟糕的?我想大概是:猜忌。没完没了的猜忌,没完没了的误会,最终就是没完没了的遗憾。
世钧和曼桢在三观上是没有问题的。比如说,他们对于日历的颜色:周六是绿色的,周日红色的,那么周六是比周日还要开心的。再比如说,读书的时候两个人都比较拮据,所以在经济问题上两人是比较合拍的。这么看来,如果不出什么大的意外,两人婚后的生活应该是比较幸福的。但是问题还是出了,而且还是致命的问题——相互猜忌。
世钧因为父母嫌弃曼桢家庭出身,并将实情告知曼桢。曼桢也将自己的想法——希望世钧可以将姐姐的付出,比较客观正面的向其父母表明——如实告诉世钧。但是引来的结果却是:世钧猜忌曼桢不尊重他父母,曼桢猜忌世钧看不起她家里人。
曼桢怕两人关系太近,难免热度越来越高,最后又谈及结婚之事,便将豫瑾作为挡箭牌,放在中间,为两人降降温。而世钧却因曼桢对豫瑾太过关心体贴之故,心生嫌隙。
“她不知道感情这样东西是很难处理的,不能往冰箱里一搁,就以为它可以保存若干时间,不会变质了。”——《半生缘》
在曼桢被幽禁后,世钧在工厂找不到曼桢、在家里找不到曼桢。最后被曼璐告知:曼桢和豫瑾结婚了。于是世钧就相信了!如果当初,在豫瑾这个问题上,曼桢能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世钧,她和豫瑾之间不可能结婚的话,我想世钧是绝不会相信曼璐的谎言的。
曼桢成功逃脱后,给南京世钧家里去过两次信,却杳无音信。之后曼桢在叔惠处得知,世钧已和翠芝结婚。如果曼桢这时候跑去南京世钧家里质问世钧,是不是结果还会有变化呢?
但是恋爱中的人,智商和情商都是属零的。没有什么比相互猜忌,更能够破坏两个人的关系,尤其是婚恋中的男男女女。
“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张爱玲
如果现在我们还有能力爱,那就尽力去爱。如果累了,不想爱了,那就放手吧。生活原本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是确定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只因我拼劲全力去追寻,到最后却换得一世的颠沛流离。
曼璐病故,曼桢为了孩子,终于还是嫁给了祝鸿才。没有痛、没有恨、更谈不上爱,只剩一具皮囊而已。自然,最后还是离了。既然知道是错,何必一错到底呢?放手吧,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叔惠在美国离婚了,留美十几年也该回来了。世钧和翠芝两口子,带上孩子也在上海定居了。一日,世钧前往叔惠家里,却迎面碰见了曼桢。于是曼桢便慢慢的向世钧倾诉了这十几年的遭遇,往事不堪回首。世钧也慢慢的将自己当初如何寻找她,曼璐如何用谎言欺骗她一一道明。世钧和曼桢一时哑然,竟无言以对。末了,只能轻轻一句:“世钧,你幸福吗?”世钧因道:“我只要你幸福。”
翠芝和叔惠似乎也释然了。在一片笑声中,翠芝感到一丝凄凉的胜利与满足。——《半生缘》
“世钧,我们回不去了”——《半生缘》
世事就是这样,你,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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