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点,一阵雨急里忙慌的落了下来,好像再不下来就会失去黑夜。
恰巧也刚好回来,不如享受一会雨夜的静。于是坐在单元楼楼门一层右边的凳子上,听雨。
一位老奶奶拿着垃圾袋,颤颤巍巍走出来,扔完后坐在了门的左侧。她满头银丝,拄着个红实木拐棍。穿着一双红色的小船鞋,小碎花连衣裙时而被风吹起。她坐一会儿听一会儿雨。再坐一会儿又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台阶处,右手拄着拐棍,左手伸出来试探,看有没有雨滴滴下来。
默默的看着她,她是想接一滴雨在手心,或者是感受一下雨的清凉。距离太远,应该是没有雨滴落在她的手上。她伸出手等待了有5秒钟,再缩回手,认真看看手,还是干干的。明明听见雨声,却又接不到。估计觉得不好玩,便一步一步向电梯口走去,留下我一人。如果我还是个人。
看见她就像看到了八九十岁的我。那时恐怕也是满头银发,会不会也像她那样,在夜里十一二点坐在楼门口的凳子上,也把手伸出来,玩雨。
不,根本就不用等到八九十岁,而现在,我就在。一个中年的身体,里面裹着一颗八九十岁的心。沧桑虽然轮回,但万念并不俱灰。惧灰没用,早晚烧成骨灰。
看着对面黑色的树林和树林里星星点点的灯光,觉得人生就此永恒。别人看过来是不是认为一个人太清冷,但谁又会知道,坐着的那个人,心里面的世界满满的,满得再也装不下世上其他任何情愫。
本想着她能长久的坐在大门的左侧,我的左手边。我们中间隔了道门,说是门,其实也没有实物门,只是一个进口通道,正门的。一扇门的距离并不遥远,这样看上去两个人都不会孤单,虽然彼此互不认识,心里也都没有对方,但形式上成双成对。她没有接着雨,也没有走下一步台阶继续去尝试。
因为不认识,所以没有开口。在这个时间能出来坐一坐的人,都希望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只是想求得一份安静和安宁,能够听到自己心里面跳动的声音。但最终还是没有听见,莫非耳朵与心的距离还是太遥远,至少超过一道门。
雨并没有因为她的走而停下。雨下的不密集,但是一颗一颗很大粒。大粒大粒的雨,打在对面的自行车上,楼门的铁栏杆上,也打在即将入睡的树叶身上。沥沥拉拉,叮叮当当。像是一首没有规则的小夜曲,又像是一首落日余晖的催眠曲。轻柔而婉约,天籁而长鸣。
偶尔有阵小风吹过来,丝丝凉意亲抚在面颊上,像爱意流过心间,像水面漫过沙滩。
曲径通幽的路灯闪闪烁烁,黑暗的树林隐隐灼灼。光里看不见雨,雨依然下得并不紧密。稀稀疏疏,漫不经心。雨是不是也喜欢孤单,因为孤单是如此美丽。
单元楼前是一个花园,花园里有很多木凳子。那些凳子长到可以躺下来,或小睡,或仰望。还有很多圆形的石桌石凳,那是玩扑克牌休闲娱乐的必备场所。每每路过的时候,总想坐下来和他们拼杀几百个来回不止。
花园里有石头砌成的小路,有些园艺剪辑的味道。夜里特别喜欢走在那样的小道上,特别在人都回归家庭的时候,小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偶尔可以听见蛙声和虫鸣,叫不上来名的一种虫子。就像他们也不知道我叫什么一样。只不过我一般不会叫,叫没有用,哭也是。
不知道为何有的虫子喜欢在夜里叫,是害怕黑暗吗,还是在夜里工作的需要。但它好像又不是在工作,那只是大自然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赏心悦目,看起来却什么也都看不见。
花园的中心是一个大池子,说是池子,但并没有任何一滴水。这个池子是平常举办活动的地方,像放露天电影,节日献歌,同时也用作跳蚤市场等功能。喜欢这个池子,因为它是圆形的。不管怎么走,只要绕着它,总是能回到起点。
夜里的小花园在雨里显得更加静谧,今晚的虫子没有叫声。难道是因为有雨声,所以虫子闭上了嘴。终于和我想的一样,叫也没用。
偶尔有一两只小飞虫从眼前飞过,飞的并不太高,也不是太快。甚至有时候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那只飞虫。就像刚才的老奶奶伸手接雨一样,如果那时一只小飞虫刚好飞过,她一定能抓到。但她没有遇到飞虫,也就没有抓到。她和虫子没有缘分。
我看见了飞虫,但是飞虫并没有看见旁边有人,或者是它根本就不屑于有人在旁边。它只管飞,不管着陆,也不管下雨。只管从夜里飞来,再从夜里飞去。不知道它最终将飞向何方,至少它一直在不停的飞翔,还风雨兼程。有时候飞,可能只是为了飞,什么目的,什么意义根本就不重要。
当一个生物在不间断生活的时候,别的生物也没有放弃任何一个可以享受的时光。飞虫在雨里飞,一个像人的生物,坐在那里听雨。她看见了飞虫,也看到了飞虫以外的生命,包括雨。
雨是有生命的吗,应该是有的。要不它为何能来,又为何要走。来的时候谁都挡不住,走的时候谁都留不住。难道雨的使命就是落下吗?落下是不是它的宿命呢?如果雨没有落下的时候会是什么呢?是云是风是闪电还是蓝天亦或是心里那些活着的惆怅。
雨为什么只会向下落呢,是因为地球有引力吗。还是因为只有下落才会连成线汇成片聚成江河湖泊和大海。如果雨向上流呢,那可能就不是流,那叫冲。冲上天空,冲上云霄冲进碧绿蓝天。
那不是水在流,那是喷泉在喷,音乐在响,那就是个音乐喷泉。喷泉喷的不是雨而是水,音乐响的不是歌而是乐章。在喷泉里水会跳舞,歌会被打湿。所以哥经常不会去音乐喷泉里玩儿,在那里面玩的一般都是小哥哥。进去的时候干干净净,出来的时候满身是歌,湿歌化成诗歌。
天气还是异常炎热,落下来的雨滴不知道是不是也冒着烟儿。雨落下来的温度会有多少度,难道也是40度。那这个温度就不叫雨,叫温开水。这个水温可以用来发面,包包子的那种。一般发一个多小时面就会发泡起来,是原来的两三倍大不止。从来不发面,一般都是指导别人来做,看别人玩心里高兴。一看就会,一做就废,一玩就累。这是真正的雨水发面,至于有没有人去尝试,就看这温雨愿不愿意奉献自身。
没有雨不是为了奉献而落下,在想要落下的那一刻,一定是抱定必须牺牲的念头,知道从万丈的高空摔下来必然粉身碎骨。但却毫不畏惧,并争先恐后,飞跃而下。那是牺牲吗?那明明是赴汤蹈火。
突然,看到了手机屏幕上落有雨滴。接着,裸露的胳膊上也感受到了雨水的清凉。原来有些雨从单元楼间的缝隙里飘了下来,洒落在身上。原本以为自己是一介草民,没有任何吸引力,直到看到今夜的雨,拐着弯儿都要落到我身上。这到底是欺负我还是爱我,雨也说不清楚。于是由听雨变成了淋雨,由淋雨变成了与雨在一起。而在一起,不只是有爱那么简单。
雨滴在手机屏幕上亮晶晶的,也映照着下面的文字闪闪发光。一个美团的快递员冲上了楼门的台阶,看来有人订的外卖到了。如果现在就订一份外卖,是不是一会儿就可以在雨里喝着小红酒,哼着不成调的歌。雨来听雨,风来听风,没有什么来的时候就什么都听。
生活中能当好一个倾听者,人生会到达另一种境界和高度。那时心里装的不只是别人,感同身受,从来就不只有共情。有时候共情只是谎言,而陪伴才是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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