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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狼神山

寂寞狼神山

作者: 千年明月 | 来源:发表于2018-09-19 06:15 被阅读0次

                                              王新建

           

    寂寞狼神山

            经西风侵掠后的陕北高原,就像陷落的城池,狼神山就是这城池的一隅。

            地处黄河西岸的狼神山,到了深秋,如果你是匆匆过客或者回乡游子经过,寂寞不经意间就会袭上你的心头。你翻几页清初的县志,会看见一首五律,是一位清初举人所作:

          地避容吾拙,人归任我游。

          浮云过岁月,古寺老松楸。

          野鸟联红翅,山云尽白头。

          黄河常在眼,终日散乡愁。

            你的心境应该是这样的,虽然你眼前的景色美丽如画。

            狼神山本是寨子,曾有古时庙宇,香火很盛,“每岁中秋节,迎神赛会,演戏酬神,已有年矣。”而今乡民多背井离乡到繁华城市,虽则中秋还有演戏酬神的大会,但规模到底差了许多。民国时期,又修新学校,时称宜川第二高级小学,走出几多风云人物,一时教育大兴,后辈英才遍地。狼神寨一度成为当地人的荣耀。如今,历史烟云散尽,半石半土的狼神山,古旧的戏台旁,秋菊花空自开放,荒草在秋风中沙沙作响。

            这是一座失落的城池。时间的风毫不留情,把秋的主题不断深化,几棵老戏台旁的白杨,落叶堆积,树枝穿破天空,像城楼上悲壮的巨旄。

            北风来了,像密齿的梳栉。于是深秋的大地上,一部分要逃亡,一部分要埋葬,一部分要坚守。就是拿最耐寒的秋菊,也逃不过寒风的肃杀;高飞的大雁,也要在真正的寒流到来之前,结伴南行。你走过狼神山下,那里有稀稀落落的纽扣大小的村落,你从一个村落的高槐下路过,分明听得到大风掠过时枝柯的碰撞,抬头仰望,疏落的树冠上,自高空落下残枝和鸦雀的飞羽。而树的根部在震颤,你感叹这断壁残垣又风骨犹存的城,是一部困兽犹斗惊心动魄的章回。一棵矗立在寒风中的树,在这个季节收尾的时候,也许人们要从风声中觅得春的信息,可是,冬日漫长,它注定要在寂寞中坚守。

           

    寂寞狼神山

            两次寒流过后,冬天的脚步急促。你从山脚的冰河走过,你看到崖间玉柱擎空般的冰挂,那是水滴无心的凝固堆积。细流本可以从从容容汇入脚下的溪水,却因为风的刻刀的挽留和凿铸,成为这寂寞幽谷中美轮美奂的天然雕像。水呀,是自然中的智者,它可以为冰为雪,为雾为云;可以为泉为溪,为瀑为湖。它因时因势而动,随方就圆,扬厉与隐忍最是从容。就这眼前峭立着的水的姿容,只是它万种风情之一种,而你又知道它是怎样默默地形成如此修美的呢。

            假如你要感受狼神山的寂寞,那好吧,咱们继续向季节的深处走。如果你回乡,正值傍晚,天气阴沉,穿小镇而过,昏黄的灯光神神秘秘,夜话隐隐约约,它闪烁着一丝温暖,给人希冀。曾经在这里居住了十年的我,大多数时间是在等待中走过,像是生命的滞留和搁浅。心绪如同福楼拜的艾玛和他的弟子莫泊桑的马蒂尔德一般无聊不安,常常想等待一场小小的酒会,一次邂逅,一个远方朋友的来信。

            的确,蛰居黄河延河形成的高原一隅,自然地理决定了生命的状态。无奈的是,没有什么可以打破这样的一成不变。

            那些年的冬天,我倒是常常盼望一次降雪,当然你也会像我一样,以为雪和朋友,酒还有爱情,一样可以改变生活的状态,或者长久或者短暂,让你我的心灵暂且拔离沉闷和黯然。

            那个离家的夜里,我和当地的朋友把酒言欢之后,沉沉的睡在小镇的窑洞里。

           

    寂寞狼神山

            晨起,看窗棂,积这一层圆晕的白,注目窗户纸的破洞,你看到了雪的颜色。推开门,眼睛有些受不了。于是裹了大衣朝山上走。山路很陡,却不滑脚,雪太厚了,埋住了脚,拨动了裤管沙沙地响,把孤独的声音发出来。站在山顶,阳光照过来,在雪地上印上一个孤影。

            远望去,看到的是无边的广漠。你发现了自己的小,如白沙洲上的孤鸿。雪并不能使你内心宁静,而是让你和远方更远,就这样白茫茫地铺张了去,把随风滚动的腐叶掩埋,把野兔和鸟雀盖住,甚至把人迹。雪是个侵掠者,它让死寂蔓延,即使峡谷上空的鹰翅也不再盘桓。只有风,在树叉间留下呜咽,似乎进行一场生离死别。

            山腰的路上,有驴车向着小镇的方向艰难蠕动。伴随清脆的响鼻和车夫不尖厉的吆喝,一路摇晃身影隐没在瓦肆后面,留下直而短的雾气。

            凹凸不平的街面上,两边铁皮橱窗和木栏窗很晚才卸下来,店主在和蹒跚路过的皮帽子或红头巾打着招呼。一天一趟的班车像一匹走累的马,安详地闭目养神,它的主人应该早已经躲进哪个小酒馆里喝小酒去了吧。车是红色的,成了小镇雪后唯一的暖色。

            因为雪,也许又要延误一次并不遥远的征途,一段腊月里的姻缘。这一缕暖色单显得那样苍白,不能给滞留的人们带来任何希望。可是谁也阻止不住一个远行者的脚步。

            走过狼神山,你知道,那些离家的人也许还会回来,但没有了激动,他们的子孙也许还会回来,但已经十分陌生。你在这里听不到歌声了,所有的村落都没有了学校。没有了书声和歌声的土地上,显得那样荒芜、荒凉。

            这,是真正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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